第十七章 引蛇出洞(上)
不过小半个时辰,皇帝那传开了口信,说要召见。 卿妩坐在榻上,很轻的叹了一声。她的眉微微的颦起来,晶莹的指甲“哒哒”的打在桌案上,她几乎是猛的站起来。卿妩很慌张,而这种慌张却是没来由的。 她匆匆的赶向西暖阁,方站在门口,就见张顺恰好推门挑起帘子。张顺恭拜下去,像平日里一样,给她打了个千:“娘娘,皇上现在可没心思见您。” 卿妩挑起了眉,带着探寻的眼光打量张顺。他很乖觉的躬着身子,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迹象让卿妩察觉。卿妩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转身要走。 暖阁里传来啪的一声,像是什么碎裂。紧接着皇帝疲倦的声音唤道:是襄妃来了?进来。 卿妩没有再理会张顺。她踏进暖阁里,见到满地狼藉,一只象牙瓷雕落在地上,皇帝背着身,手压在案上的卷折里,玛瑙扳指的光泽在案陈中犹为突兀。 “皇上在发脾气,臣妾恐您迁怒。还是避一避吧。待您觉得摔够了,才好让内务府头疼这象牙瓷雕。” 卿妩一面走过去行个礼,一面想捡起那只瓷雕,很是惋惜的开口。她仔细一看,却早就不能看了。瓷雕这样精巧的物什哪里禁得住天子之怒。 皇帝转过来,很轻巧的瞥看她一眼,脸上是稀松平常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惹恼他。卿妩不敢问。 隔了一会儿,皇帝猛然问“你是年末进宫来的?” 卿妩不明所以,答了声是。 皇帝悠悠的开口:“你倒是剔透,不过小半年。协理也没份,手却伸的很长。要替内务府发话,还管教朕面前的人。” 卿妩怔住了,她总算是知道,自己来前的慌张出在哪里了。头两日给宠着,以为自己攀在天上了,还真拿自己作一回事。什么顽话都敢摆在皇帝面前嘴快了。 他是皇帝啊。皇帝面前的人,也只得让皇帝管教,几时轮到她的事?不…兴许皇帝…知道? 皇帝一向宠爱赫舍里氏,张顺私下究竟顾谁多一些,他心里…应当是有数的。 她被自己无端的猜测吓得慌了神,一时觉得说什么都不好。于是咬紧了牙跪下去,暗自懊恼起来。她伏在地上,碎瓷在她身侧。卿妩恍惚想起来,方才进来的情景。她还在怜惜这东西,如今自己与它,也就是半斤八两罢了。 卿妩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跪了多久,她的膝压在地上,手里攥着的香帕早就蒙上了一层密密的汗。她良久的沉默,指甲几乎要陷进皮rou骨髓里。她不敢去打断这一段沉默,不。甚至说,卿妩再一次的认识的帝王之威。仿佛有些透不过气来,就在她觉得要窒息的时候。皇帝微微掀眼去看她。她能够感觉这种不怒自威的眼光落在她身上,一寸一寸灼伤撕裂她的皮囊。 爱新觉罗羲扬嗤的笑了一声,卿妩又惊又疑,慌忙抬头去看。皇帝正在忍笑,玩味的喊了一声:襄妃。 卿妩没有说话,刚才的那一瞬于她来说,太过真实,叫她何敢再和殿上人答话。
卿妩的唇抿得很紧,脸上仍旧是一样的神色,兴许带上了一些委屈。皇帝想了想,终究开口说:你父兄归途出了差错。一时半会儿恐难回朝了。 晴天霹雳。 她脑子里如迸发冰裂的河堤,随着轰响破开一个大口。她无法再思考,只觉得天旋地转。皇帝坐在案桌前,像是有些不忍。 “皇上是君子,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您岂可失信!” 卿妩听到父兄的事,又忘了厉害,十分嘴快的回顶皇帝。 她只想要见到父兄。父兄…父兄!万琉哈一门不拜高位,皇妃更是寥寥无几,打前朝起就矮了旁人三分。母亲去世的早,父亲专情,竟不再续弦,侍妾更是少的可怜。从卿妩记事起,就是长兄如父,这样长大的。若说父兄不归……无异于要了她的命。 皇帝抱着手,睇了她一眼。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襄妃手伸得长,脾气也大。不待别人来犯,先自乱阵脚。凭你那点小聪明,也敢在朕面前卖弄。若非你风头太盛,焉有今日你父兄的受难?” 皇帝说罢,屈指叩叩桌面,指了指门:”襄妃实在聪敏,却不能为朕所用。退而求其次,内廷里可不止你一个。” “朕觉得头疼,你回去吧。” 卿妩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隔了大约半柱香的时辰,她终于没能压过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