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倩影空空人怀茫

    芙蓉一字一字地读下去，读到中间时只觉得震惊恍惚，毫无意识间便草草地看完了，看完之后却在怀疑这封信是否是真的，是否是写给自己的，自己是否还在梦境中……诚如先前所预想的那般，在未看之时轻松无事，看完之后后却不亚于大石压顶般沉重无力。

    芙蓉只觉得外界世界骤然间便寂静无声，黯淡无边，就像自己忽然沉入水底一样，脑袋“嗡”的一声就全是空白了，耳边也全是无边的死寂。

    片刻过后，芙蓉终于渐渐清醒过来了，心中却只是飞速地乱想：“这十六年来，自己和宋竹庭几乎一直都在一块儿玩，对，还有清兰。我一直把他当作亲哥哥一般，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会喜欢我自己……我怎么竟会毫无察觉？这是真的吗？这……这以后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和他说话？我明天怎么能再去车站送他呢？……”

    芙蓉慢慢抬起头来，只觉得浑身无力，脑海里全是静寂苍白。芙蓉失神地望向窗外，夜空中繁星点点，一轮皎月在繁星中散着亮光，几处浮云遮挡住皎月的一角，微微透出些清辉，除此之外，外面尽是漆黑一片，那只贴在窗户上的飞蛾也早已悄然扑簌飞走了。

    芙蓉躺在床上，浮现在脑海中的全是摊在书桌上的那封信，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当很多人还在睡梦中时，清水镇车站上就已经人来人往了。

    离火车开动还尚有很长的时间，宋竹庭就提着一只皮箱早早地来到了这里。宋竹庭在人群熙攘中静静地站着，眼神不时地向路口望去……

    等了很久，还未见到心中想见的人来，宋竹庭表面看上去很平静，内心却在汹涌地翻滚，宋竹庭有些焦躁了。宋先生和夫人原本要来车站送别儿子的，可宋竹庭却执意不肯：“我都是这么大的人了，况且车站离家也不远，何必再让你们来送呢？”

    宋竹庭提着一只皮箱子从家里出来，路过芙蓉家的时候，看到芙蓉家的大门还没有打开，想来是自己来的太早了。

    春天的清晨处处透着清冷，路边的野草上还凝着些露水，宋竹庭走在路上不是很清醒，却反倒有些混沌恍惚。

    宋竹庭在车站等了良久，眼见离火车到来的时间越发近了，心中有些着急和不安。昨晚，宋竹庭卧在床上辗转反侧，又坐立不安，一夜无眠，缠绕于心中的全是晚上送给芙蓉的那封信。

    “芙蓉看了那封信了吗？芙蓉会怎么想呢？她会不会吓怕了？我这样突然给她表白，她会觉得莽撞吗？……”宋竹庭思前想后，越发觉得纠结和难过。

    “竹庭哥哥！”一声叫喊穿破纷扰的人群，如同一道闪电般一下子就击中了宋竹庭。宋竹庭连忙转头望去，“是芙蓉跑来了吗？”宋竹庭心中喜道。

    只看到奔来的人不是芙蓉，而是清兰，宋竹庭骤然间有些发昏了。

    “竹庭哥哥，我来送你啦！”清兰已经来到了宋竹庭面前。

    宋竹庭忽然沉默了一会，又抬头道：“清兰，你来啦。”

    清兰本以为能看到宋竹庭一脸喜悦激动的表情，可谁知眼前的竹庭却是有些虚弱无力。清兰看到竹庭的眼中有几道血丝，便想到定是竹庭哥哥离家难舍，所以昨夜没有睡好。

    清兰盯着宋竹庭，问道：“竹庭哥哥，车子快到了吧？”

    宋竹庭一道笑容在脸上闪出，笑道：“清兰meimei，你这么早就来送我，有些劳累你了。”

    清兰回道：“哈哈，我不是说过要来送你的嘛，就算你半夜里要走，我也肯定会跑过来送你的。”

    宋竹庭心中有些感动，道：“清兰meimei，真是谢谢你啦。下次我回来，再给你带很多好吃的！”

    清兰欣喜道：“好的，那你就早点回来吧，我会每时每刻都想着你的……你的好吃的。”

    宋竹庭道：“好吧，总之我越早回来越好。”

    两人在车站里正聊着，一声声汽笛声渐渐传来，竹庭和清兰看过去，一辆火车正喷着白烟向这边驶来，越来越近。

    火车停在了车站的轨道上。

    一群群人提着大包小包，抱着孩子拉着老人……跑进了火车车厢里。

    宋竹庭提紧了皮箱，对清兰说道：“清兰meimei，那我要走了。你快点回去吧。”

    清兰望着宋竹庭，眼圈红了，渐渐地流下了眼泪，也不说话。

    宋竹庭举起袖子给清兰擦着眼泪，苦笑道：“清兰meimei，你怎么还哭起来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清兰只是抿着嘴不答话，一下子扑在宋竹庭的胸口，道：“竹庭哥哥，那你要快点回来。还有，路上要小心点。”

    宋竹庭连声道：“好的，好的。若有机会，我一定要早回来的，你快回去吧，我要上车了。”

    说罢，便慢慢地推开清兰，清兰抹了抹眼泪，对宋竹庭道：“竹庭哥哥，再见。”

    宋竹庭这时心中充满了忧伤怅然之情，只觉得全身被抽中了一样，再也提不起来力气。

    宋竹庭悄然向车站路口望去，只看到那里空无一人，渺无声息，惟有几颗绿杨在路边齐齐地站着，树枝在风中微微摆动，仿佛在向自己招手示意一样。

    宋竹庭苦笑着望向远处，自言自语道：“终究是倩影空空，余怀茫茫……”

    朝着眼前的清兰摆了摆手，宋竹庭就提着箱子走入了车厢。一声鸣笛声响起，火车喷着白烟又徐徐开走了。宋竹庭坐在窗户旁，眼望着窗外的风景越来越快地向后移去，而站在车站里久久不愿离开的清兰就如同一个黑点般消失在铁轨的尽头，宋竹庭心中顿时充满了不舍和难过。

    “这里的青石板路曾是我无数次踩踏的地方，这里的河水曾是我无数次划船行过的地方，这里的青石桥也曾是我无数次路过的地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消失在火车的后面了。哦，对了，还有芙蓉，她为什么没有来见我呢？是忘了吗，还是不想来？她心中是怎么想的？难道她吓坏了吗？……”

    宋竹庭坐在车窗旁边，眼望着窗外一逝而过的风景，心中浮想联翩，困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