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发表于桃之夭夭2014.11特刊 1 樊老将军和林老丞相是宿敌。 就是那种我看见你吃rou喝汤,你看见我怀抱新娘,双方都会眼红到恨不能找个借口捅死对方的生死宿敌。这对宿敌追根溯源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两人做过一次情敌引起的,但是谁也没能夺得头筹,于是一恨好多年。 樊老将军说练武能使人身强体壮,保家卫国;林老丞相说习文能使人通晓事理,脑眼开明。 樊老将军老来得女,他便强筋健骨耍枪弄棒地培养,立志让女儿做巾帼女将;林老丞也是老来得子,他主张知识与修养一道培养,想让儿子接他的班。 在朝堂上两人作对不休,等这俩人都退休了,还是一提起对方就谩骂,成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皇上为了缓解樊将军与林丞相的陈年旧怨,特招二老进宫,提出让他们两家各出一男一女联个姻。所有人都很震惊,樊老将军还决定回去后特地去看看老中医,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力出了问题。 不过皇上还说了:“朕当皇上,不就是想享受这种代替月老扯红线的过程,你们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朕吗?” 已退休的樊老将军和林老丞相齐道:“不敢不敢!” 两人一同告退,樊老将军骂道:“一个是巾帼,一个是狗官,你觉得两人能配吗?” 林老丞相回嘴道:“你说谁是狗官?明明一个才子贤臣,一个是男人婆。” “这句话你都没有压韵脚。” “有理不在押韵!” 两人不欢而散。 樊诗刚在战场打了胜仗,就被老爹一声令下招了回来,突然从塞北被召回来她不介意,突然给她指婚她也不介意,但是指婚指给了她一直看不起的文臣,她就有点介意了。更可况,她心里其实还有一个人。 那日,她刚策马扬鞭回来,就看见前面有一顶轿子,将她的路堵得严严实实,偏那队人还走得还挺悠闲,不紧不慢,好像是想让轿子里的人舒服一些。樊诗在后面堵得不太快活,心想这是哪家的狗官,这么会摆架子! 于是她单手一翻,指尖多了一枚石子,“嗖”地一声射出,目标直朝轿子的窗口飞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轿子里的人就像能辨声一样,抬起了双指,正巧夹住她从斜后方射进的石子。 那人还侧过了头看樊诗,是一个蛮清俊的青年。 樊诗的脸瞬间红了,心想这年头的狗官还都有两下子,不过她不甘示弱,拿起宝剑拱了拱手道:“这位大人,您挡着我的道了。” 那人笑了,笑得还怪好看:“哦?这道是你家铺的吗?” 樊诗被呛了一声,只愤愤地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句:“狗官!”然后调转马头,改绕远路回家。 2 “爹,我不想嫁!”樊诗进府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然后她还嘟囔,“你不是一直讨厌林家的人,我从小耳濡目染,即使没见过那个林迹修,我也能猜到他不是什么好鸟!我不喜欢!” 樊老将军叹了口气:“唉,如果你活腻歪了想抗旨不遵玩玩,顺便想牵连族人陪你一起共赴黄泉,也可以不嫁。” 樊诗竖眉:“当将军的不能上战场,反而要在家相夫教子,和别人琴瑟和鸣,这是人过的日子吗?!爹,你要救我!” 樊老将军没有办法,就担心他的暴脾气女儿忍不住闹腾,赶紧劝道:“抗旨的事最好交由林老头去做,想办法逼他家小子悔婚就成了。你不喜欢他,我估计他也看不上你这一型的,你找个机会和他见面,然后暴露一下缺点……” “谢谢爹出的好主意,女儿明白,我去找暨阳哥哥啦,刚回来路过他家,还没来得及找他玩儿呢!”樊诗就像一阵风吹过,连衣服都没换,转眼就不见了。 樊老将军看着女儿的背影叹了口气,唉,她永远是尿急姿态,急恍恍的!除了皇上指定的这门亲事,真不知道还有谁愿意娶?不!不想了不想了,总之和林老头子做亲家,他一百万个不乐意! 樊诗直接翻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不料原本不擅于人际交往的暨阳哥哥家里这时却门庭若市,樊诗落地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扫来,她……她几乎就快要脸红了。但是,一看见暨阳哥哥,樊诗立刻就将一切抛到了九霄云外,急忙跑了过去:“我回来啦!” “是小诗回来了。” 樊诗喜欢的人叫暨阳,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京都禁卫军统领,不止武功高强,人又十分地英俊。小时候别的孩子都玩得是过家家,扮演新郎新娘,只有暨阳带着樊诗玩展昭和锦毛鼠的扮演游戏,跟她对打玩闹,樊诗觉得暨阳太与众不同了,更是对他芳心暗许,仰慕至极。 而她这次能这么顺利地速度回来,也是想在这个节骨眼上,问问暨阳愿不愿意娶她?如果愿意,她就去皇帝那独揽罪名,求皇帝收回成命,成全她和心上人做神仙眷侣。 “呦,这是小将军回来啦!快请入席啊!”旁边有人打趣。 “百闻难得一见,樊小将军果然是亮瞎人眼!” 这些文人sao客总是喜欢靠嘴卖弄,叫樊将军就行了,偏偏中间还要加个“小”字,像是在嘲讽她一样。 不过出去打仗的人,哪个不是脸皮从油锅里练过的,樊诗完全不在意,被围观也处变不惊,一张小脸笑得无比璀璨:“暨阳哥哥,今日怎么这么多人?我有话想跟你说,你现在方便不方便?” “小将军有话要与暨阳兄单独说,吾等当然可以回避,可是,你就不怕你的未婚夫知道了生气吗……”这些文人的视线都瞄向宴席中坐着的一个人。 樊诗觉得莫名,等仔细看了看,才惊呼出一声:“啊。” 原来是那个挡路的狗官! 狗官束着发冠,看上去弱不禁风,但樊诗知道,这人能接住她的暗器,未必不会武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和暨阳哥哥很熟吗? 3 她走过去往狗官对面一坐,又豪迈地抬手要酒:“你们说的是,人多眼杂,现在的确不是说悄悄话的时机,大家不用管我,继续玩吧。” 狗官看了看她,那眼神就犹如圣光普照,连笑容都有一丝诡异。樊诗本以为狗官会穿得富丽堂皇震瞎人眼一些,没想到他只是穿了一件鸦青色的袍子,举手投足间都文雅有礼,风采十足。切,装!在大街上坐那么豪华的轿子,还走得那么慢,真虚伪! 这就是樊诗讨厌文官的地方,一个个都满腹阴谋坏水,虚伪死了。 有人就凑过来问她了:“樊小将军,你到底认不认识林修迹?” “你是说那个丞相之子、靠着老爹入了朝堂、肯定没有什么真凭实学的软包子林修迹?”樊诗饮下一杯酒,大大咧咧地破口而笑,“自然是认识的,只不过是在很小的时候,他长得一张包子脸,还未开口言就蓄着两泡大泪在眼眶,就像个弱鸡崽,本将军当然对他有印象。” 当年同年龄的伙伴都在郊外的山坡上玩,樊诗扮演着锦毛鼠上蹿下跳正在兴头上,林修迹就过来,在墙根底下抬头问她:“樊诗,你要不要做我的新娘?” 樊诗骑在墙头,看了看底下的包子脸,说了一声:“你看你那副柔弱样儿,你做新娘才合适吧?” 结果林修迹这个爱哭鬼眼眶又开始泛红,樊诗烦死他了,跳下墙头就把他揍了一顿,还是被暨阳哥哥拉开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外随军征战,很少回京,早就把那个弱鸡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这回和林家的联姻,樊诗已经想好了对策,先惹这个未婚夫厌烦,若他不肯主动退婚,那就去再揍他一顿! “哈哈哈哈哈,这么说,长大以后你根本就没见过他啊!”身旁的人都在笑。 “有什么好见的,难不成弱鸡还能变成凤凰?”樊诗决定散播林修迹的坏名声,他听到后肯定会生气悔婚,越想就越得意,她还跟对面的狗官抬了抬下巴,赠送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位兄台,你说是不是啊?” 只是随意的打趣一句,那狗官怎么就脸红了,又不是在跟他调情! 旁边的人都快要笑死了,一个个捂着肚子擦着泪花的,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樊诗还奇怪,几月不回来,京都的人笑点怎么都变得这么低了? 直到暨阳哥哥过来入座,拍了拍狗官的肩道:“修迹,小诗为人心直口快,你不要介意。”虽然把她的口无遮拦已经美化成了心直口快,但暨阳哥哥还是皱着眉头对樊诗示意,“快跟林大人道一声歉。” 樊诗的双眼立马瞪得像铜铃,指着那人都结巴了:“你你你……你就是林修迹?” 林修迹摇了一下手里的折扇,要多风姿绰约就有多风姿绰约:“正是在下,好久不见。” 樊诗突然顿悟了人生的真谛,人固有一死,不如现在就死,太丢人了!! “狗官!”她暗骂一句,落荒而逃。 4 这桩婚事坊间都夸赞,都说丞相之子和将军之女,一文一武,倒是绝配! “绝配?呸!”樊诗不想做联姻的牺牲品,又着实咽不下这口恶气,于是她决定夜袭丞相府,把那小子先揍个爹娘不识再说! 只是樊诗冲动过头,忘了考虑一点——那个狗官好像不再是小时候的软包子了。 翻墙、上瓦、疾走、进窗、再遛到狗官的床边,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她正要出手把那个狗官拉起来,腕上突然一热,感觉她的手像是被铁箍子钳住了一样,竟是半点也动弹不得。林修迹睁开了眼,那是一双慑人的眼睛,如此明亮就像黑夜中的明月,被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樊诗只觉得要糟! 她迅速身子一翻,翻上了林修迹的身,然后用另一只手拔出剑来。月色凄迷,透过窗户映衬在房间,林修迹突然出手,却不是要抢她的剑,而是摘下了她的蒙面。 她愣怔一下,既然暴露了,就还是打一架吧,于是她拽着林修迹甩下床,两人交了手,没发现这狗官看上去弱不禁风,功夫却有两把刷子,不多时樊诗就已经被林修迹桎梏在了桌边,古玩花瓶都被两人砸了个通透。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外面已经亮起了火把,大堆下人都往过赶来。 她心有点慌,担心事情闹大该如何收场,分神的电光火石之间,宝剑已被林修迹夺去,他还笑脸盈盈的看着她:“虽然你很热情,但砸碎的花瓶还是得赔哦~” 本以为这狗官的手生来只适合拿折扇拨算盘,没想到执剑而立的姿态却也赏心悦目,足以让人心悸。门口的下人还在拍门:“少爷!少爷你开开门!出什么事了!” 林修迹开口道:“无事,不过是进了只夜猫,碰碎了花瓶,明日再打扫,都去睡吧。” 下人们应了,又都散了,转眼间气氛静谧,就剩下樊诗跟他面对面而立。 樊诗唾了他一口:“呸,虚伪,明明会武功还要装柔弱,你心怀鬼胎!”说完,又瞪了他一眼,上前去夺,“宝剑还来!” 林修迹将将闪开,又与她逗趣道:“未婚妻投怀送抱,怎的又要骂我心怀鬼胎?再说了,这定情信物既然已经给了,断没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樊诗怒极剁了一下脚,抢也抢不过,这狗官真是有能耐了:“有个鬼的定情信物!你还不还?不还我就……” 他又笑了,“就什么,就不回府了?当然可以,为夫愿意自荐枕席。”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樊诗“呸”了一声,不想与他深夜纠缠,只能迅速翻窗而逃。 5 樊诗在家中坐卧难安,一来是心疼跟随相伴她多年的宝剑落入“敌”手,二来是她在想该如何和暨阳哥哥表白,大婚的时日越来越近了,再不说,她就没有机会去找皇上奋力一搏了。 被当做男儿养惯了,所以心思细腻不起来,没办法说出那些勾人的表白,樊诗想,要么就写封情书吧,若是暨阳哥哥看了后能给回应,那最好,免得当面表白被回绝,那样也太尴尬。 她好久不练字,一封情书写得就像狗爬,坐看右看不称意,揉成一团随手一扔。 没想到,却被一人接住。樊诗抬头一看,顿时火冒三丈,家里的丫鬟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放这等不要脸皮之人进府都不通报! “东西带来了吗?”樊诗以为他是来还宝剑的,虽然声音没好气,但还是规规矩矩地上前,摊出手。 林修迹从背后拿出一包袱,放置在桌上:“这花瓶的碎片你可以找行家去验,看是不是古董?如果是的话,将军可就麻烦了,很贵呢~” 樊诗:“所以你来找我,不是还剑,是来讨要损失费的?” 林修迹:“自然。” 樊诗瞪圆了眼,这是什么剧本?她的未婚夫既然要跟她明算账?不过也对,算清楚了才好保持距离:“行,你开个加码,我樊诗若是迟疑一下,我就是你孙子!” 林修迹伸出五指,笑了笑:“五千万两。” “五千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这是先皇御赐我们林家的宝物,是用来赠给林家的儿媳妇把玩的,樊将军既然摔碎了它,那就只能按宝物的价值来赔偿,除非……” 除非做他家的儿媳妇。看看,这就是文官,满心满脑都是坏水,还敢编出这样的谎言逼她就范,她恨得真想扑上去咬他一口! “林修迹,你是哪根筋没扯对,真要娶我过门吗?”樊诗抱臂环绕着他转了一圈,笑得阴森,“我们两家都深受皇上器重,只要我们去说各自心有所属,想必皇上不会为难我们的。你要知道,我会让你的后半生电闪雷鸣,不得安枕,你考虑一下,到底选哪个?” 林修迹非常认真地看着她,冷热不忌,甚至还开口和她表白:“樊诗,我不会抗旨悔婚,我的世界是晴是雨,全凭你决定。” 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樊诗她都出了大招怎么却换来了这个? 她咳了一声:“你先回去,容我三思……” 6 樊诗觉得自己得尽快问清楚暨阳哥哥的心意了,可是他的情书还没来得及写完,就收到了一份暨阳哥哥亲手写的一份婚礼请帖。 暨阳比她年长三岁,她本就晚嫁,暨阳更是耽搁了太久,如今他终于要成亲了,却不是跟她,明明是该道贺的,可为什么…… 樊诗在家痛哭不已,这种还未言明就失恋的感受简直太糟心了! 足足几日她都没有出门,暨阳娶亲那天,她更是连去都没去,只在屋里暗自垂泪。樊诗一直都是个很坚强的人,战场上虽军杀敌,受了伤见了骨都不哭不叫,可她现在才发现,原来梦想破碎的感觉比身负重伤疼得多。 暨阳成亲那日,另一个没去的人就是林修迹,他进了樊诗的屋,只看着她没说话。 樊诗突然想起,当时她揉成一团的情书扔到了林修迹怀里,他走之后就找不见了,一定是他带走了,而且他也看了!为何暨阳会这么着急得成亲,和她提都没提过,她一下子就串联起来,一定是林修迹去找暨阳哥哥了! 暨阳哥哥一定是为了不让她违抗圣旨身处险境,才突然成了亲!樊诗脑子一热,跳起来就冲上去:“狗官!我让你坏我姻缘!!” 她知道林修迹武功深藏不露,这时也不想和他动武,只是一巴掌扇了过去,还不停地捶打他胸口,大声谩骂,什么难听骂什么。 没想到林修迹没有躲,一下都没有躲,全部承受住了。紧接着,樊诗的双臂就被扭到了身后,林修迹深深地埋下了脑袋,吻住了她大放厥词的口。 这是人生中第一个男子这般对她,她恨,她挣扎,可都摆脱不开。林修迹不是草包,不是弱鸡,他是一个真男人,他搜刮她口中的一切,让她从愤恨到无力,最后到认命。 已经没有了心爱的人,那么嫁谁不是嫁呢?樊诗闭上眼,眼角流下一滴泪来。 林修迹用手指揩掉她的泪珠,然后用尽全力抱紧她,声音嘶哑地说:“樊诗,我答应你,今后不会再让你流泪。” 樊诗问道:“身为将军,打仗是天职,成亲后我就要回军营,你允不允许?” 林修迹点点头:“为夫会在家等你回来。” 樊诗终于想开,前方战事传来,她不能再耽搁,事已至此,便联这姻吧,反正他也不会左右她的决定。樊诗去跟老爹汇报,想让老爹放下仇怨,接受联姻。樊老将军不停叹气,最后只能默默跟夫人道:“唉。就让她赶紧成亲吧,也好放这猴急的羁鸟归去。” 夫人忧虑道:“可是姑爷能同意吗?哪有新婚的妇人不在家呆着,又披挂上阵的?” 樊老将军:“皇上让联姻,那就联,剩下的看他们小两口的造化了,如果硬是过不下去,老天也不能把他们绑在一起。” 7 迎亲的队伍散发着喜气,几乎要把将军府门前的街道染成了明艳的鲜红色,樊诗出嫁了,奉皇帝的指婚,嫁得风风光光,成为全京城人眼中的艳羡对象。
可是在花轿上,她耳朵太尖,还是听到外面的群众在议论,说她走了好运,仗着皇家撑腰觅得良婿,说她这样暴烈性子的人,如果没有指婚嫁不嫁的出去还说不定呢。 言下之意,樊诗结这婚,还是占了林修迹的便宜?她本来就不太高兴,又听见这些话,心底难免升腾出怒气。 “林大人,恭喜恭喜!” “恭喜啊!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终于得偿所愿啊,林大人,现在什么心情?” …… 外面一片热闹,樊诗掀开盖头,将桌上的酒自己喝了个光。门被推开,沾着酒气但步伐稳健的新郎官走了进来:“诗诗,等很久了吗?” 新婚夜里,林修迹一袭红衣如火,俊得就像天神降临。 可樊诗只觉双眼灼痛,她站起来,一步一步地接近他:“林修迹,圣上指婚,你我感情不深,共处一个屋檐之下,以后得互相担待,互相体谅。放心,你就是在外头养十个外室,本将军也是不管的,只要别带到我眼前来添堵就行。” 林修迹上前抱她:“诗诗,你说的这是什么傻话,为夫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樊诗就已上床,打断他:“我累了,睡吧。” 不像别的新婚夫妇那样甜蜜,这个屋里静的吓人,樊诗只感觉到,林修迹自己更了衣,在她身后躺下。根本不习惯和别人同床共枕的樊诗,听着身旁人浅淡的呼吸,怎么睡都睡不着。等不知不觉在早晨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扒在林修迹的怀里,口水都打湿了他的亵衣。 她连忙擦着嘴起来,一脸懊恼地喊心腹进来更装。 林修迹在身后浅浅露出一个笑容,也喊人进来更衣上朝。 她骑马,他坐轿,两人在府门口反向而行。樊诗依稀听见林修迹的那些同僚在不远处等他,还笑道:“林大人,都等你呢,怎还迟到了?莫非你那夫人让你晚上过得醉上加醉了,受伤了没?快掀开让我们看看?” “呸!”樊诗又暗骂一声,这帮不要脸皮只会动嘴皮的文官! 樊诗去了军营,然后随军去了前线,每隔三日,就能收到家书,是林修迹写的。说是书信往来,并不确切,因为樊诗只收,不回。 她有时也看看,上面无非说得是一些他与朋友间的趣事,还有家里又增添了池塘,又找人栽培了什么花,只等她回来一起垂钓、赏花,末尾,他还会说想她。 直到有一天,手下的人喝高了顶着冒犯的罪名也要拉着她相劝,劝樊诗对夫君好一点,说他们男人啊,都想要一个知冷知热的娘子陪在身边照料日常,你不在家,他却仍常来书信,那是对你有情,一定不要辜负。 樊诗数了数过往信件,足有四五十封之多,她一字未回确实也有点过分了。别人的嘴长在别人的脸上,不能因为被说她占了林修迹的便宜,她就迁怒于人。她拿起笔来,想写一封回信,最后又想,算了,这会儿刚打了一场小胜仗,兄弟们都在清理战场扫尾,她回家呆上一两天,也没什么的。 “本将军听你们的劝,回家和他修缮夫妻关系,如此善解人意的我,真是不可多得对不对?” 可当她这么对手下人说的时候,换来的回应都只有两个字,不是“呸!”就是“噗!” 8 樊诗骑着快马,日夜兼程,于三日后到达丞相府。看门的小厮打着瞌睡,她踱到人身前,重重地一声咳。 小厮一睁眼,立刻打了个哆嗦:“大、大将军。” 樊诗故意板着脸:“精神一点,不然揍你。” “是是是。”见她要进门,小厮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将军,将军要不然让小的去通报一下……” “本将军回自己家,还通报个屁,难不成你家大人屋里藏了人?”樊诗正边说着边往里走,结果脚步就顿住了,她看见了林修迹的背影,他的身旁还有一个女人,那是天下最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公主殿下。 樊诗捂住了小厮的嘴,眼睛直直地看过去,公主是侧身站着,所以看到了她,但依旧跟没看到一样去扯林修迹的袖子:“我已经跟父皇说了,我愿意下嫁给你做小,都是因为我是真心喜欢你,我想照顾你。你为何要对那个心怎么都暖不热的樊诗纠缠,她又不爱你,强求是没有幸福的。” 下嫁?呵,樊诗嗤笑一声,转身离去。是啊,林大人这样的高官,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公主是下嫁,我樊诗可不就是高攀么? 她一眼未合,继续策马奔腾回营。也许是路上风大的缘故,吹得沙子都进了眼睛,樊诗擦擦泪,继续挥鞭,喊了一声:“驾!” 樊诗黑着脸回营,谁都不敢去问,全都能躲就躲。接下来的征战,她一路奋勇杀敌,命都不要,打得敌人落花流水,朝廷的封赏一车一车的往过送。士兵们等来了一天的假期,可以吃rou喝酒,可是却都不敢邀请樊将军一同前往,因为樊将军那副随时都好像要吃人的样子实在是太恐怖了。 直到这天,她的营帐进来了一个人,跪地求将军快点回去,说林大人出事了。 樊诗翻了个白眼:“他美人在怀,能出什么事?” 来人说道:“公主想下嫁给林大人,又是绝食又是哭诉,求了皇上好久皇上终于勉强同意,结果林大人却违抗圣旨,誓死不娶,已经被关入大牢了。” “什么?!”樊诗惊得站了起来。所以说,近些时日少了他的信件,不是他快活地忘了她,而是…… 一直以为林修迹贪生怕死,所以不敢违抗皇命,就跟她成了亲,没想到他并不是没有骨气,他都是为了她啊! 樊诗翻身上马,准备去救他的夫君! 尾声 樊诗冲进大牢,因为她身有军功,没人敢拦她,何况牢里关的还是著名的林大人。 林修迹变得沧桑好多,平日总是修整的那么干净整齐,现在进了牢里,也不得不被这样的环境同化。樊诗简直都要飙出泪来:“你是不是傻啊?好好的公主你不要!偏偏要承受牢狱之灾,抗旨不遵可是要杀他的啊!” 林修迹拉着她的手,说的话完全和她不在一个频率上:“为什么回家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呢?诗诗,你都不听我解释,你不相信我吗?” 樊诗哭着说:“你个蠢蛋!” “是,为夫是蠢蛋,又把你惹哭了。”林修迹将她抱紧在怀,“诗诗,为夫在牢里不能给你写信,但还是一直担心你的安危,能看见你完好无损,真是开心。” 樊诗的心一直在加速地跳,她终于体会到了林修迹的心,他是真的爱她,爱了好久。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会禀明皇上,我是妒妇,是我不让你娶公主,与你无关。”樊诗决定牺牲自己,算作回报。 等这两人都到了皇上面前,还是互相揽罪,甚至有共同赴死之势,完全是夫妻齐心,要其利断金啊…… 皇上默默擦了一下汗:“这不是挺恩爱的么?非得让朕和公主来当调解员,你们才能好好过日子是不是?好了好了,谁都不用死,赶紧回家去吧。” 樊诗:“……” 林修迹:“……” 坐着马车回府,樊诗几乎是被他抱着进了房门,她觉得别扭想挣脱出来,没想到身后之人不知廉耻地紧贴不放,牢牢把她拢进怀里:“诗诗,我从小就喜欢你,绝不掺假,现在能等到你爱上我的这一天,我太高兴了。” 说着,樊诗就被他吻住了。不知,她会觉得面颊发热浑身哪儿哪儿都发热,直像饮了那陈年的女儿红,竟有些醉醺醺的感觉了:“喂,大白天的圆房不太合适吧?” “为夫不能再等了,不然你再跑怎么办?”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腻腻歪歪,琴瑟和鸣,全府上下的人都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患上青光眼了。 樊诗想起最早前问她爹的一句话:“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当然不是,这是神仙过的日子。 她给出答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