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这是一座雄踞两座巨峰之间的天然屏障，长达数百里的城池，它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是【空之大陆】上万族最和谐的地方，是战火永远波及不到的一方净土——麦齐地城。

    它因星空大森林额而富有，殊不知，在哪广阔的不知边际的星空大森林的边角，有这样一条河在静静流淌。黄而不浑，如琥珀般透亮，一眼也是不见边际的。它的名字，叫黄泉。

    历史久远，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黄泉的尽头，是遗忘。

    此时，麦齐地城的主干道上却出现了一道亮丽的风景，那是一个约莫十六岁的少女，呆立于一根发光的魔法水晶柱前方，那上面映着一张略显诡异的脸，不是特别漂亮，第一眼看上去感觉一定会记住，转移视线后却再也想不起来的脸庞，留下的，仅是浅浅的灰色和异常的冰冷。

    “这，就是觉醒后的我……”右手拂上脸颊，白夜有些呆滞。没错，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少女，就是从【遗忘之岛】走出的白夜。即使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却仍然有陌生的感觉，她的五官其实变化不大，每样仅是变了一点点，组合起来的效果却是十分惊人的。发色，眸色也变成了带些绝望的灰色，即使最熟悉她的简樱和姚柯宇站在她面前，也认不出来。

    腰间突然浮现出一条灰色的锁链，拇指粗细，缓缓拉动着，却没有发出声响。下一秒，白夜已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就在旅社的大堂里，立于一名男孩身前了。

    “给我两间客房。”男孩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白夜看到锁链的另一端握在男孩手中时，调整了一下那有几分别扭的心情。

    毕竟，这是要陪伴三百年的家伙啊……

    没错，是三百年。

    白夜清楚地记得，那天微生凉要她答应他一件事的时候，以前所未有的认真对白夜说：“在你觉醒后的三百年间，要常伴我身侧，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三百年？！”怎么可能，人类的寿命只有百年左右是常识，成不？话到嘴边，白夜还是咽了下去，若没有把握，他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更何况，这里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和我缔结契约，你就会获得我十分之一的寿命。我的族群，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微生凉似笑非笑地盯着白夜，凤眸微微上挑，仿佛在说“看吧，你赚大了”的感觉。细想之下也的确如此，签订契约，能大大延长自己的寿命，让自己的血脉觉醒，能摆脱执法者的追杀。更重要的是：她别无选择。陌生的空之大陆上，充满了倾轧和屠杀，没有法纪和秩序，强者为尊。

    “为什么是三百年？”那就是普通地球人的三辈子。真的要用三辈子陪伴这个男孩吗？白夜不由拧紧眉。

    “三百年，很长吗？”微生凉歪着脑袋想了想，“这个世界，大概就只有我会帮你【返祖】吧。因为你原人类的身份，要想帮你【返祖】，必须耗费两件天材地宝，价值难以估量，现世已经很少了。要知道，万族除了初代的觉醒，其他后辈只要参加觉醒仪式就可以了。”

    “那些跟我一起过来的人呢？也要这两件天材地宝？”

    “当然。”微生凉像是想起什么，嘴角露出有些狡猾的的笑容，“他们想要觉醒，代价可高多了，但是谁叫他们身后站着的是一个族群呢，而且是强力族群。”

    他们，和这个世界上的人早有勾结。白夜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不知道满是黑暗的前方，该如何行走。

    “我答应你。”白夜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茫然。

    三个月后，微生凉带着完成了一半觉醒的白夜离开了那个满是桃花的地方。

    “忘了说，这个世界是有人族的。原人类分崩离析后，万族现世。但是有一批家伙躯体接近原人类，但能力驳杂，并没有具体能力特征的原人类组成了人族，目前处于万族上流水准。

    人族寿命十分有限，跟原人类差不多。虽说寿命会随着实力的增强而有所增长，但是对万族而言仍然十分短暂。但他们的优势也十分明显，那就是强大的繁殖能力和令人咂舌的成长速度以及小团体战斗力强大。所以人族才能屹立于万族上层而不倒。但是人族心太大，只有在遭到灭族危机时才会联合起来，平时四大人类帝国战乱不断，难以真正统一。要不是如此，人族早就站在万族顶端，和几大王族并立了。”

    微生凉说这话时，狭长的凤眸流淌着若有若无的讥讽，唇角勾起的弧度，是尊贵，还有漠然。

    白夜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她觉醒后身上特征不显，寿命并没有明显变化，能力也是灵魂凝结成本命魂晶，跟人族一样，所以隶属人族。人族发色眸色也各不相同，所以白夜的灰眸灰发虽然少见了些，却仍然可以理解。

    她的魂晶，便是此时腰间缠绕着的锁链，名曰：轮回。是掌控类的魂晶。由于契约的关系，主链的另一端掌握在微生凉手中，却并不影响她的战斗能力，她可以根据需要瞬间实体化出许多子链。

    【空之大陆】的万族能量不同，但是实力体系都是四域二十八阶二百八十级。由强到弱分为天地玄黄四域，每域七阶，每阶十级。人族小孩在出生时能力最弱，大多先天1级魂力，但架不住人类成长速度太快，百年内便能成长到极高程度。由于人族基数大，偶尔会出现先天魂力5级以上的超级天才，除了一些半途夭折的，大多成为了人类的顶梁柱。

    所以，哪怕万族每个孩子生下来便有五六阶的能力，也不敢小看人族。

    微生凉在提及人类历史时，特意说了一个绝世天才。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但他就这么突然横空出世了，以传说中的天域高阶的强横实力，独自一人差点将一个高级种族灭族。虽说最后迫于万族联手施压而收手，但是那个高级种族由于高能力者死绝而沦落为万族末流，最终在万族侵轧中断了传承。而人族，也悍然挺近高级种族。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微生凉的表情透露出些许苦恼，“那个人后来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但万族都传言，那个人是人类的先天满魂力，也就是十级魂力。”

    白夜一惊，她自己觉醒时的魂力，好像是……

    “没错，你天赋惊人，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微生凉瞥了白夜一眼，“所以不要跟其他人说你的天赋，不然没人保得住你。当然，有些事不是有天赋就行了，横空出世的那家伙，一定经历了许多事情才走到那一步的。”

    微生凉说这话时的语气，白夜一直都记得。现在来看这个对旅馆女侍笑得一脸乖巧的男孩，白夜不知道什么感觉。

    他聪明，他乖巧，他骄傲，他却只是一个孩子。

    “对不起，只有一间房了，不知道您是否要？”女侍拿出一把紫色的钥匙，弯着腰递给微生凉，包裹在紧身职业装里的丰满从深V领子里露出有人的沟壑，金黄色的波浪卷发垂到腰间，带着异域迷人的风情。

    微生凉信手接过钥匙，对女侍的动作毫不在意，走上前时，却是挑着眉扫了白夜一眼。举手投足，皆是深厚的底蕴和气度。

    不是人族。

    白夜轻巧的跟上，不动神色地打量着他的背影。

    未来三百年，还真是不敢期待……

    夜里，凉风轻拂，月光柔和地洒在屋内，给屋内镀上一层银质的光芒。

    白夜从被窝中探出小小的脑袋，盯着座椅上蜷缩成一团的家伙，不知怎的心底升起一丝感激。

    至少，在自己没怎么帮上他的忙的情况下，对方的心思总是妥帖的。

    其实床这么大，睡两个人也没什么关系，况且他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但是睡觉时微生凉笑得那叫一个斯文有礼，坐在椅子上就不肯挪动了。

    “你到床上来歇一歇吧，小孩子体质总是弱一些，容易……”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白夜无奈地笑了笑，这不是地球，怎么思维还没有转过来呢？微生凉这家伙，她也不知道有多强，但想来不会是弱者。

    没人回答，人影一动不动。

    睡着了？

    白夜认真想了想，起身走到他身旁，发现微生凉双手抱膝，双目紧闭，苍白的脸上满是不正常的潮红。白夜连忙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随即拧紧眉头。

    怎么会突然发热了？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种族的？身子骨怎么这么弱呢？还高手呢……看来即使【空之大陆】的人比地球的人强大很多，生病感冒这种东西仍然是存在的，难道是因为这里的病毒也是加强版本的？

    白夜轻松地将微生凉抱起，平时看起来也没有这么单薄，怎么抱起来这么轻呢？将他放在床上，白夜准备去拿条湿毛巾给他降温时，突然发现微生凉双手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脖颈，缠的很紧，凭白夜此时三十三级的实力竟然撼动不了他纤瘦的臂膀，即使是在他昏睡不醒的情况下。

    白夜突然很清楚地认识到，两人之间实力的差距，想天地间巨大的鸿沟，难以跨越。至少，短时间内都不行。

    那为什么他非要与自己签订契约，还扬言要她来守护他？

    来不及想出问题的答案，白夜已经被拉倒躺在床上，眼睛被一片墨色长发遮掩，鼻翼间满是清浅的药香，淡雅清冷。微生凉埋首于她的脖颈，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锁骨上，白夜不安地动了动，却莫可奈何。

    在地球上的时候，白夜缺乏归属感，她觉得自己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于是下意识间一直在寻，其实，她连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具体的概念。所以白夜有些忽视了周遭的人或事，除了柯姨一家子，白夜就没有特别在意的人，直到自己一场大病后，简樱出现，穿着一袭红裙，笑的很妖孽，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只一眼，就知道，是同类，而且靠近她的时候，有一种很完整的感觉。

    总的来说，白夜就没有和别人靠得这么近过……虽然对方是小孩子。

    身子僵硬地打量着明显失去意识的微生凉，白夜有些尴尬地松了一口气。

    用手勾过一旁的被子将他捂得严严实实，才略微放下心来，刚才试的温度大概三十八度，烧得也不是太厉害，应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捂一身汗就好了。

    他的眉头皱的这般紧，是真的很难受吗？

    如果他就这样病死了，按照契约，自己是不是跟着走？

    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