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建中四年正月十七日，皇上命颜真卿入许州宣慰李希烈。第一个原因是宰相卢杞讨厌颜真卿，想把他赶出朝廷；第二个原因是，朝廷确实再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当时，颜真卿对卢杞说：“先中丞（杲卿）传首至平原，真卿以舌舐面血，今相公忍不相容乎” 卢杞矍然起拜，不敢加害。等圣旨下来，举朝皆惊。颜真卿乘驿马至东都，郑叔则和李勉都知道，此去凶多吉少，想让他留下来，等他们奏请让德宗收回成命。 颜真卿说：“君命臣，不敢违。”终究只身前往“敌营”。 代国公府，紫云拿着师父送给她的叫做“望远镜”的宝贝，在花园凉阁的三楼远眺，不是说这个宝贝还真是神奇，多远都能瞧得清楚。远远地她瞧见珮慈急匆匆地进了府门，不觉想，这丫头怎么回事，慌慌张张地，莫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雪儿！” “公子（郭府的孩纸们都喜欢这么称呼她），怎么了？” “你瞧瞧，那个是不是珮慈！”紫云将望远镜给了雪儿！ 雪儿拿起看，顿了顿道：“真是，她不在水云间呆着，怎么到家里来了？” “走，去看看，应该有大事发生！”说着便和雪儿下了楼向前院去了。 前院，珮慈见了紫云颔首道：“门主！” “来，进来坐！”紫云招呼她到旁边的厢房。 “门主，不用了，珮慈来是有重要的事要禀告门主。”珮慈作揖道。 “来吧，喝口水慢慢说。”紫云说着拉她进屋，给她倒茶。 “门主，皇上将颜真卿派去劝降了！属下还以为他去东都干嘛了，一直跟着他，到那儿后才知道。”珮慈喝了口水，急急地道。 “我知道！”紫云又给她倒了杯水。 “知道？那怎么不阻止啊，李希烈的人你是知道的，颜真卿这一去就等于去送死！”珮慈不解道。 “珮慈，如今朝野之上还有谁比他更有威望？”紫云淡淡地道。 “可是——” “好了，有些事我们是没有办法的，皇上也很清楚后果，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就打呀，为何还要让他那么一大把年纪去送死。”珮慈很是郁闷道。 “别这么悲观,爷爷那会儿千里走单骑,还是成功了,不是吗再说了只要有一点点和平的希望，我们都不应该放弃！”紫云淡淡地道，其实，她何尝不想阻止这些呢？ “属下就不明白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珮慈，君命难违。我昨天去找过你，她们说你出去了。我去找你，就是想着让你偷偷地跟着颜真卿，暗中保护他！” “啊！那好，属下这就去！”珮慈说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已经派湘荷去了，你陪我去趟汝州吧。” “公子，你要去前线？”雪儿立刻大惊。 “门主，这不好吧！”珮慈也大惊。 “有什么不好的，沙场何时少过我郭家儿郎的身影，叔叔哥哥们都去了前线，我岂能在这儿无所事事。”紫云仰头灌了口茶道。 “不行，公子你要是走了，长公主会打死雪儿的。” “那，这样，你也跟我去吧，反正一身好武艺，闲着也是闲着！”紫云知道这丫头的那点儿心思。 “真的！” “嗯！”紫云点了点头。 “太好了，就知道公子最疼雪儿了。”雪儿说着靠上了紫云的肩膀。 “门主，我看这样，把水云间的兄弟们都带上！”珮慈建议道。 “那样会不会人太多，咱们这是去打仗！”紫云顿了顿道。 “咱们可以不去军营，那样所有人就不知道咱们的存在。然后作为突袭队，偷袭叛军，打他个措手不及。”珮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嗯，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军营还是要去的，因为战甲得要吧。那，这样，你回去让兄弟们准备准备，赶天黑就出城，直奔汝州。” “好，属下这就去。” 当夜，紫云领着水云间众兄弟直奔前线，作为突袭队，在讨藩战役中屡立奇功。 建中四年正月二十一日，以左龙武大将军哥舒曜为东都、汝州节度使，使帅凤翔、邠宁、泾原、奉天、好畤行营兵万余人讨李希烈。此时诸道兵力汇集，共讨之。哥舒曜行至郏城时，刚好与李希烈的前锋将领陈利贞相遇，大败之。二月二十日，哥舒曜又拿下汝州，生擒李希烈所署刺史周晃。 建中四年三月一日，江西节度使曹王韦皋大败李希烈部将韩霜露于黄梅，紫云和众将想留他一命，曹王以为不妥，故杀之。三月十四日，又拿下黄州。当时李希烈的重兵驻扎在蔡，易守难攻，众将献计。韦皋诈称将西攻蕲州，然后帅军乘船逆流而上，李希烈部将果然中计帅兵沿江挑战。离蔡山三百余里，韦皋又放舟顺流而下，急攻蔡山，一举拿下蔡州。李希烈还兵欲救，不及而败。韦皋又进攻并且拿下蕲州，上表请求让伊慎为蕲州刺史，王锷为江州刺史。 蕲州总兵府，紫云和众将商讨完了作战计划，各自便回了帐。对于她这次自己来汝州郭钊倒是没说什么，但不好的是夏颖也来了，他可是奉了圣旨看着太子的，如今人在汝州，就等于擅离职守，弄不好要砍头的。众兄弟都装的不曾听到过皇上的话，只为保夏颖一命，希望他早日回去。紫云对此事也颇是忧心，不知道这个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门主！”珮慈进了帐作揖道。 “怎么样，打听清楚李希烈的部下哪些是亲朝派没有？”紫云急急地问道。 “打听清楚了。属下也分别见了人，分别有都虞候周曾、镇遏兵马使王玢、押牙姚儋和韦清。” “他们怎么说？” “他们答应做我们的内应！” “好，立刻派人请奏皇上，为他们加官进爵！”紫云幽深的眸子在烛光下熠熠放光。 “属下这就去办！”珮慈出了帐之后，紫云那颗紧张的心还是放不下来。可是当她抬头看见眼前的人时，心这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顿了顿，轻咳一声道：“颖哥哥，你来了！” “嗯，找我有事？”他淡淡地道。 “没有人跟着你吧！”紫云小心地朝帐外瞄瞄。 “没有，什么事，说吧！”他依然冷若冰霜。 “你还是快回去吧，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你擅离职守，会掉脑袋的！”紫云小声地道。 “放心吧，只要太子在东宫乖乖呆着，就不会出事的！”他倒是说的挺轻松。 “你怎么能保证他可以乖乖呆在东宫！” “我们说好的！”夏颖这话一出，才觉说漏了嘴，咬了咬薄唇，望向旁处。 “什么？你们约好的？这么说太子为了让你来汝州，答应不出东宫？” “喔，是，那李希烈老jian巨猾，太子是怕舒王太嫩，斗不过他，中了他的jian计，所以让我来看看。”夏颖赶忙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原来如此，紫云想，看来是自己多担心了。换句话说，自己担心这些干嘛，这个寒冰死了倒也干净，不行，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那就——，半天紫云想不出一个词语来形容如果他死了之后她的心情。夏颖冷冷的眸子此刻很是柔和，而且带了浅浅的笑意，定定地盯着思想抛锚的紫云。这一切，紫云毫无觉察。想着想着，便忽然记起了什么，于是令属下拿几坛酒来。夏颖看了看，不解道：“拿酒干什么？” 紫云拿起酒来边倒边应道：“呵呵，颖哥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还欠我一顿酒吧！反正你请我请都一样，今天就我做东，我怕以后，以后没机会再与你喝了！”紫云说着竟然莫名的难过，连自己也说不来是为什么。 “你就那么希望皇上杀了我啊？”夏颖仰头灌下一杯，淡淡地道。 “怎么会呢？只是——算了，还是祈祷没有被皇上发现吧！”紫云说着仰头灌酒，接连灌了好几杯。夏颖不觉一惊，这丫头，过去喝酒三杯就倒，今晚这么喝还不醉死！于是连忙夺过酒杯道：“云儿，你不能再喝了！” “给我！我要喝！”紫云想要拿回酒杯，可是眼前好花，千万个酒杯，抓一次落空一次，数次无果之后打了个酒嗝，“咣”地将酒壶带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自己的身体也摇摇欲坠，夏颖急忙拦腰接住，才没摔到地上。看着她白皙地脸颊由于酒精的作用变得犹如熟透的苹果，在摇曳的烛光下甚是妖魅。如果她以前的容颜用倾国倾城来形容的话，此刻将再没有词语可以用来形容她“祸国殃民”的容颜。 夏颖盯着盯着不觉有些痴，这时她吧唧吧唧几下嘴巴，似乎在品尝着什么美味佳肴。夏颖不觉无奈地摇了摇头喃喃道：“果然和小时候一样，还是个吃货，连做梦都在吃。”良久，夏颖觉得自己胳膊有些酸了，这才发现他还是保持着接住她的姿势。于是，抱起她，缓缓地走到床前，将她轻轻滴放到床上，准备盖被子，谁料她腿一翘生生地压住被子。他无奈，便脱下披风为她盖上，准备要走，不料被她生生拽住，还喃喃地说着胡话：“师兄，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他先是一怔，回头看她，见她还是睡得很死。他想，原来是在说梦话！梦话里都有他，难道他对你真的如此重要，可是为何平日里只见你曾提过只言片语。她拽着他的胳膊没有要放开，他怕硬生生拉开会弄醒她，只能坐在床边看着她睡，秉着呼吸，生怕将她惊醒。这一夜，长安无眠，太子无眠。太子不觉怅然叹息：本宫终究还是将他推到了她身边，也许这就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