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狭路
阿芫自那晚被天帝叫去“检查”了一番后便跟随着负气的重夷连夜赶回了元辰殿，一回来重夷又马不停蹄地将阿芫“赶回”了以前住的地方，而重夷自己则连忙下界去了，这下各同门都纷纷从妒忌阿芫可以随重夷上天庭到可怜阿芫就快要被逐出师门，只不过婉兮倒是乐见其成的，因为这样阿芫回来了，茸团儿也回来了。 平日里扫完扶云梯，阿芫便和师兄师姐们一起练习基本术法，过后又要去自己的师父那里学习仙法，倒也是充实的很。众人见到阿芫依然还在昆仑修仙，那些哀怜倒也渐渐熄了下去。 “婉兮，你说这昆仑怎么好像变热了，这我才扫一会儿就开始流汗了是怎么回事？” “什么？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还以为你上次去了天庭应该听说了的，这金乌现在就住在昆仑山巅上的万神宫里呢。” “啊？金乌？那不就是太阳吗？” “对呀，现在这个时辰说不定它正在昆仑泉里凫水呢。” “我说最近怎么这么热呢。”好像是听说虞渊塌了还是什么的，阿芫想着自己之前还在担心金乌以后住哪里呢，原来就在昆仑呀，那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要去一睹三足金乌的风采的，心里打定主意，便对婉兮眨巴眨巴眼睛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对眨什么眼呀？”婉兮虽然私下里是个活泼的，可是终归是从小被仙界条条框框束缚的女子，遇到什么事的时候总是胆怯的。 “哎呀，我的意思是……你说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阿芫，你疯了？天尊明令禁止我们上去万神宫的。” “不能去？难道还怕我们能把那太阳偷了不成？” “不是呀，这金乌乃是天地间至刚至阳之物，主宰着世间万物的生长，为生命之源泉，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们……”婉兮一个人在那里说得起劲儿得很，而阿芫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去万神宫近距离瞻仰一下，并没有听进去。 “嘿，你到底有没有听呀？” “有听有听，我的婉公主，我知道金乌是个金贵无比的，可是你就不想去看看吗？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想想我们平日里就只看见它高高在上的时候，现在却可以站在它面前去看它，你不激动吗？去吧去吧……”阿芫一边眉飞色舞地动员着，一边还拉着婉兮就要走。 “哇……”婉兮见劝不动阿芫竟嘴一扁，哇声哭起来，倒是把阿芫给唬了一跳。 “我的好公主，你怎么了，你可别哭啊，我们不去了不去了行了吧？” “要去……要去可以，要戴上……要这个”呜哇呜哇的，婉兮边哭着边向阿芫说着，还拿出两根四指宽的青碧色绡纱来，并分给阿芫一根。 “好啦好啦，别哭了，你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清，是要我把它戴在脸上吗？”阿芫拿起那绡纱来往脸上到处比了比，见婉兮把它蒙在眼睛前面才学着照做了。 “为什么要蒙住眼睛，莫不是怕我偷看了那金乌洗澡不成吗？哈哈，那金乌天天被世间万物所注目，又不是个大姑娘，还怕羞不成？” “这是沉日绡，如果不用它蒙住眼睛，我们会被金乌的光芒刺瞎的。”婉兮现在也已经恢复了心情，止住了眼泪。 “哈，刚刚还哭，我还以为你是个多听话的呢，原来早就准备好了这样的物什，快说，是不是你一直都想去看看的？” “才不是，你爱要不要。”婉兮见心事被道破，佯装生气。 “好了，不逗你了，我们快走吧，早去早回，到时候查夜的仙官发现我们不在殿里就不好了。” 要说还是这道灵天尊太过自信了，觉得下了命令不让弟子偷上万神宫，便以为弟子们皆是听话了，可偏偏出了阿芫这样一个野惯了的，还拉上了一个外表柔静，内心奔腾的婉兮。这一路上竟没有设防，连守备都没有加强，一切如同平日的夜晚一样，阿芫她们很快便上了九千九丈峰。 这昆仑山的日常巡察工作是婉兮的师父扶篷上仙负责的，所以在婉兮的领路下，阿芫她们一路上都错开了巡察的仙人，正当窃喜着，只听见一个傲慢而轻蔑的女子声音。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又是你们俩。” 阿芫一听这声音便暗叫不好，怎么在这个地方恰巧遇见了她呢。一瞥婉兮，这丫头早就瑟缩成了一团了，大概是被上次元姒向阿芫动手的事情吓住了吧。现下里躲也没处躲，逃也逃不掉，两人只好恭恭敬敬地向元姒行了礼。 “元姒上神。” “你们这么晚了不在寝殿里，到峰上来做甚？偷偷摸摸地肯定是不怀好意，说！你们俩为何到私闯九千九丈峰？”元姒自那留了天宫陪天帝说话，便觉得自己是天帝天后所认定的媳妇，以后便是重夷的王妃了，现下觉得阿芫等人竟是比之以往更为粗陋，于是紧了紧柳眉，厉声道。 “回元姒上神的话，我……我们只是用了些吃食后觉得肚子饱胀，随便走走……随便走走的，不想竟然这样就到了这里。”婉兮虽然心里很怕元姒，但是还是想着自己好歹也非凡胎，也是一名正言顺的公主，便开口答了话。 “啧啧，出来散步还戴着这个，这是什么，这不是沉日绡吗？”元姒一把扯下了阿芫眼上罩着的绡纱，恶狠狠地扔在地上，嘴里却满是揶揄地说。 “婉兮，你以为这样说她就会放过我们吗？上神，我们就是想要去万神宫。”阿芫知道这个元姒上神一直以来都看不惯自己，上次能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伤了自己，这次依然敢重施，所以索**待清楚。 “阿芫……”婉兮觉得那元姒听了阿芫的话后脸色几变，心中染起担忧，便扯了扯阿芫的袖子，阿芫握了握她的手，借机用空音之术向她传了话：“婉兮，如果到时候我们打起来，你就快跑，去找你师父知道吗？” 婉兮抬眸看了看阿芫，便埋下头去，心中暗自后悔不应该带着阿芫来的。 “你们俩在那儿说什么呢？哼，竟敢擅闯禁地，那么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元姒便用左手结了一个印来，玫红色的仙光在她手中燃起来，好似狷笑着对着阿芫。 “怎么？上神你又要替我师父教训我吗？” “不知好歹的东西，既然你心中希望那本神就勉为其难好好收拾一下你。”元姒想起当因着阿芫而被天尊罚去扫扶云梯气就不打一处来，又见这小妖竟敢对抬着下巴量试自己，便不再想留情，一掌便打将过去。 阿芫只觉得眼前一晃，一道带着强大力量的红光挟着风便向自己袭来，反应过来时一把将婉兮推开，自己则被那力量掀倒在地。 “婉兮，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你快走啊！” “你还有力气管别人？”说罢对着地上的阿芫就是一个巴掌。 “上神，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犯了门规，您只要将我们上交给师父他们，自会受到处罚，您断不可滥用私刑呀，上次……上次……”婉兮见阿芫又受了元姒一掌，连忙抱住元姒的小腿求饶。 元姒听到婉兮提及上次之事，只觉得脸上无光，手狠狠地一拂，便将婉兮扔出去几米远。 “还敢说上次，若不是你们，本上神怎么可能被师兄上告然后被师父惩罚？一定是你，是你这个狐媚的妖精去给师兄哭诉了，是不是？”元姒颤抖的指着阿芫，那玫红的光渐渐变幻成了闪着仙光的刀来，阿芫下意识地手袖抬起来挡住自己，却不料袖中的金鳞竟掉落出来，阿芫连忙爬过去捡。元姒见到是重夷的那片金鳞，瞬间醋意横生，一脚踩到了阿芫的手上，俯身去抢过那金鳞，脚下的力度更加重地碾了碾。 “啊！” “阿芫！”婉兮见阿芫被踩得痛叫出声，急得惊呼出声。 元姒仔细端详了手中的那片闪着金光的鳞，很宝贝地用绢帛擦拭了几下便藏进了自己的衣襟里。 “你还给我，那是重夷神君给我的，你还……给我！”一个巴掌下来，将阿芫口中的话生生打断，还吐出一口血水来。 元姒捏着阿芫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嘴角撇，只轻蔑地道：“还给你？你何德何能拥有这片世间仅有的金鳞？说！是不是你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才骗到手的？你骗得了师兄你骗不了我，快说！” “手段，呵，这是神君自愿给我的，是我的就是我的，你以为你偷去藏起来了就会变成你的吗？” “啪！”又是一巴掌。 “你竟敢笑话我？” “上神你身份尊贵无比，岂是我这样的小妖精可以比的，你又何苦处处相逼。”阿芫已经被打得七荤八素地了，只有气无力地答道。 “相逼你，本上神还怕脏了我的手。” “呵呵……你以为神君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子？” “什么？” “你这样娇纵又凶恶，神君怎么可能喜欢你这样的，你这般没有胸怀与仁爱，怎么配站在神君旁边，你就算打死我了，你就算抢走了金鳞，那又如何，神君……是……不会……喜欢你的！不会！” 婉兮眼看这元姒脸上从之前的气愤凶恶到如今的阴冷至极，心知不妙，无奈自己真的力量不够，想起阿芫的话来，便悄悄隐了气息，幻化成了一注白光消失了。 阿芫见到元姒背后的婉兮走了，心里便放心了，只是立刻被元姒猛地抓住衣襟，被勒得有些喘，但是忍下来，只对着元姒笑了笑。 “你又笑……哼，我看你的脸蛋儿没有了可怎么笑得出来。” 不想元姒竟举起的手中的刀在自己的脸上比了又比，心里顿时怕了起来：“什么……你敢？” “处置你这样一个相当肆意妄为，目无尊上，枉顾规法的妖精有何不敢的。” 脸上火辣辣地感觉一道一道，和着不知何时飞扬起的缕缕雨丝，竟已经中和了疼痛，阿芫只感觉如当年被白玉灭门时一般的无助，原来兜兜转转自己还是这样的弱小，还是一样地任人宰割。 爹爹、阿娘、哥哥……也许我这就要来陪你们了……可是，神君我好想你，云浮、流萤我也好想你们……眼前逐渐由清晰到模糊，阿芫意识也快散尽，只有泪珠滚过伤痕时沾起的丝丝痛楚扯出一些清醒，忽地，后背的领子像是被元姒提了起来，自己被拖着走了一小会儿，再次睁开眼睛时只透过涣散的目光看到面前的是一汪古潭似的黑水，上面还蒸腾着烟烟白雾，身后的力量一推，阿芫便被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