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陈胜男怒闯青龙寨

    管田顺边仔细地将黄油布一层一层打开，边说：“当时找不到这位先生的尸首，这随身行李里又没有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没办法把这些东西送还他的家人，我便只好把他的行李包好，建了这个衣冠冢。”

    油包被打开了，里面是一个锦缎包袱，因为管田顺埋的时候外层包裹得很仔细，所以里面的这个锦缎包袱保存得还非常好。管田顺将绑着的包袱打开，三个人都凑过去看。

    包袱里放着几件青色中式衣服，几本诗词，一些银票，几块大洋，还有一根女人的簪子，除了这些别无他物。

    陈胜男伸手在包袱里翻了翻，失望地说：“就这些呀，这些都是极平常的东西，又没有什么特别，这怎么可能确定主人的身份，一点线索也没嘛。”

    “不，这确实是丰川泽父亲的东西”，管桃说道，管陈二人都疑惑地看着她，“丰川泽曾经跟我讲过他和他父亲的衣服都是他母亲西子亲手所做，他母亲喜爱青色，所以他们的衣服大多都是青色。还有这个，”管桃拿起了那根簪子，“这是一根桃花簪，丰川泽的父亲曾经亲手为他的母亲做过一根这样的簪子，而且这根簪子上还刻有勿忘西子几个汉字，丰川泽母亲的名字就叫西子，还有就是他父亲失踪前最后一封信恰是在县城写的，说自己即将经过独山。天下哪有如此凑巧的事，唯一的可能就是爹爹跟子涵哥哥遇到的那个好心人就是丰川泽的父亲。”

    管陈二人听了管桃这番话不住地点头。陈胜男此时正把玩着这根簪子，整个簪子古朴简单，簪尾雕成桃花形状，簪身上果然有勿忘西子几个小楷字。管田顺看着陈胜男手里的簪子，灵光一闪，看了看管桃却没出声，此时却听到陈胜男咦了一声：“这个簪子管桃meimei好像也有一根吧，那难道是丰川泽送给你的？你果然跟丰川泽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怪不得他昨日能诱你犯下大错。我的好meimei，你呀看错了人了。”管桃听了一言不发。

    三人将包袱小心收好，一起回去找冯子涵。冯子涵仍在坟前跪着一动没动，管桃看着他笔挺的孤独背影，心里酸楚又愧疚。昨天一天她还在不断地替丰川泽找借口，她不相信那么多天的相处，那样的倾心交谈，原来都是虚情假意，一场阴谋而已。也许他有什么苦衷，也许他也是受人胁迫，也许他是因为一个管桃编不出来的看起来很不合理的理由而不得不这样做，反正是有一个理由就好，有一个可以骗骗管桃使她安慰的理由就好。可是今天看着冯子涵落寞的身影，管桃突然很恨丰川泽，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她的心得到安慰，后悔和愧疚铺天盖地而来，管桃心痛地不能自已。

    三人走到冯子涵身边，冯子涵又朝坟头磕了三个头站了起来，问道：“怎么样？”

    管田顺答：“桃子看了，应该是丰川泽的父亲没错。”

    冯子涵听了点点头，说：“好好收着吧，如果还能再见丰川泽的话就还给他。走吧，回县城。”说着扑了扑身上的尘土，转身就要往回走。

    这时却听到管桃说话了：“子涵哥哥知道丰川泽的去向吗？我想见见他。”

    冯子涵顿住脚步，转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管田顺生气地说：“桃子，你怎么还不知道悔改？太让人失望了。”管桃并不答言，只是固执地看着冯子涵。

    过了一会儿，冯子涵说：“我并不知道他的情况。他若想见你，不用你找他，他自然会想尽千方百计来见你。他若不想见你，恐怕早就离开了这里，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下了东山。

    三人陆续下了山，坐上了马车。马蹄轻快地哒哒哒地响了起来，马车离开了冯府，出了镇口，离桃花镇越来越远了。管桃和陈胜男趴在窗口往后看，两人心里都十分酸涩，这次离开，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了。

    马车行到离独山最近的路口时，陈胜男叫住了车夫，说要下车。

    冯子涵问道：“你要回青龙寨？如今的青龙寨已经不同以往，以你的脾气待在寨子里恐怕还会有危险，我不希望你回去，还是跟我回武馆吧。”

    陈胜男听到冯子涵如此紧张她的安危，心里似调了蜜一样，笑着说：“放心吧，我自然还是要回武馆的。只是有几句要紧话想要问问阿爹，问完之后就走决不会留在寨子里的。如今的寨子乌烟瘴气，我可呆不惯。你们只管先回城，我随后就到。我这个青龙寨大小姐如今虽然只是空有名头没什么势力，但是一辆回城的马车还是弄得来的。”

    冯子涵听后想了想说：“也好，你回去见你父亲一面也是正理。不过凡事小心，不要一味逞口舌之强，能忍则忍，多听多看多想少问，不要在寨里逗留太久早些回来。”

    陈胜男听他对自己如此叮咛嘱托，心里更是十二分的欢喜，连忙说道：“好好好，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我知道你心里担心我放心不下，我肯定小心谨慎，绝对少发脾气少骂人，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不要太想我哦。”一席话说得冯子涵面红耳赤，再不敢多说一句。陈胜男向三人告辞，独自沿小路朝独山走去。

    陈胜男脚力轻快，不足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到了独山脚下，早有放哨的小喽啰看到了，报告给了陈犬。

    到了半山腰的寨门前，陈胜男抬头见到陈犬站在寨前等候，将冯子涵的嘱托又忘在脑后了，冷哼一声道：“你这看门狗做得挺称职的嘛，知道姑奶奶我来了，专门在这里迎接的吗？”

    陈犬不理睬她的嘲讽，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压低声音说：“你回寨子做什么？好好的在县城做你的馆主，不要再回这里了。”

    陈胜男被他这番话说火了，高声说：“你凭什么不让我回寨子？！本姑娘是寨主的女儿青龙寨的大小姐，我想回就回想走就走，还轮不到你这只狗来管。”说完一把推开陈犬就往里走。哪知陈犬仍不依，伸手又来抓她，陈胜男哪里肯让，拔刀便与他斗了起来。

    两人正在寨门前打斗，却见寨门此时开了，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身量有些矮小，尖嘴猴腮，一只眼睛上带着黑色的眼罩，正是孙瞎子。

    你问孙瞎子到底叫什么名字，没有人知道，他自己也说记不得了，寨里人一个绰号叫一辈子的也大有人在，有个能称呼的名号就行，谁管你本来姓甚名谁。

    孙瞎子是二十年前投奔到寨子里的，他到寨里的时候一只眼睛已经瞎了，他说自己是离怀城不太远的外县的，本来在村里还有一亩三分地，可是因为收成不好，村里的财主却又逼得急，把他的老婆和刚出生不久的儿子都抢了去，他不依，就拿了家里的杀猪刀去到财主家讨要老婆儿子。财主是个没人性的恶霸，竟然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婆和孩子。他当时就疯了拿起杀猪刀冲过去就乱砍乱杀，直接就把财主捅死了，不过他的眼睛也在那时被财主家的那些打手刺瞎了。他最后逃了半条命出来，无处可去，就来投奔青龙寨了。

    他当时讲这些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感动了不少寨里的兄弟，二当家陈虎却被气得咬牙切齿，一拍桌子发誓一定要带着弟兄们到外县去转转，灭他几个欺压百姓的地主乡绅，抢了他们的不义之财也给山里添份儿进账。

    陈虎十分器重孙瞎子的胆量，留他在身边做事。孙瞎子跟在陈虎身边，对陈虎十分用心。孙瞎子做事仔细谨慎，陈虎是个粗心惯了的，很多事情多亏孙瞎子提醒，孙瞎子又是个很会取悦逢迎的人，更是深得陈虎欢心。以后大到寨内诸事，小到穿衣吃饭生病吃药，陈虎事无巨细渐渐依赖于孙瞎子。

    孙瞎子在陈虎身边勤勤恳恳地干了十几年，却在五年前突然改头换面嚣张跋扈起来。十几年来他在寨里偷偷培养了一批自己的亲信，五年前更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使得几位寨主同意他做了第五把交椅，成了寨里的五当家。陈胜男被陈虎逐出寨子之时，正是孙瞎子春风得意呼风唤雨的时候，竟然连陈虎收养了十几年的义子陈犬也被他招揽过去，认贼作父成了他的干儿子。

    孙瞎子刚刚听人禀报说是大小姐陈胜男到了寨门口，现在正跟陈统领在门口打了起来。他便令了人到了寨门口，看到二人打得火热，便呵呵一笑，说：“哟，大小姐回寨了？欢迎欢迎，犬儿，快快住手不得无礼。快请大小姐进寨啊。”

    两人听到说话都住了手，陈胜男一见是他更是心里犯吐，怎么看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旁边的陈犬见到孙瞎子，毕恭毕敬地站着，叫了声“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