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章 养了个情人
“思君如狂，在家等你！” 光弼捏着子仪的字笺发呆，他脑里已只有郭子仪写给他的八个字了。子仪想他想得发疯，子仪在家里等他，那里是他们的家！ 恋爱中的人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何况光弼几乎已三年不见子仪了呢，如果不算最后那次短暂的谈话，他们确实已经分别三载了。子仪“思君如狂”，光弼何尝不是一样！ 在白天，光弼总是拼命压抑自己、逼迫自己不去想子仪，可是他没法压抑、控制自己的梦，子仪于是肆无忌惮的一次次闯进他的梦里去。梦里有欢乐有甜蜜，但更多的是痛苦。梦醒之后，他的负罪感就会更深更重。父亲是被他气死的！莺莺也为他以泪洗面。潜意识里，他和子仪的爱是罪恶的。 “光弼，吃饭了。” 李夫人喊吃饭的声音和敲门声终于唤回了光弼的元神。光弼这才惊觉：书房里已暗了下来，夜幕降临了，他居然呆坐了一个下午。 光弼打开门，李夫人站在门口，埋怨道：“你究竟在做什么呢？一钻进书房就是半天，叫也叫不应。” 光弼定了定神，低声道：“让母亲费心了。光弼还有事情要出去走走，就不在家吃晚饭了。” 李夫人吃惊无比，她堵着门，急急地问：“什么事情？不会是去找郭子仪吧？” 母亲知道他的一切，在她面前，光弼没法藏着掖着，他低头道：“是。” “你！”李夫人气急败坏，怒道：“你怎么还在跟郭子仪鬼混啊？光弼，你对得起你父亲吗？” 一听到“父亲”二字光弼就伤心起来，他咬了咬唇，低声道：“光弼自知罪孽深重，请母亲别再说了。” 光弼眉毛紧锁着，饱满光洁的额头皱成了一团，总是不苟言笑的脸庞好像平静的湖面突然被狂风卷起巨浪，脸庞都扭曲变形了。 李夫人不忍心看到他痛苦，光弼一难受，她的声音马上柔和下来，道：“走，吃饭去吧。” 光弼摇了摇头，李夫人脸上变色，惊道：“你还要出去见他吗？” 光弼没有回答，低头躬身道：“请母亲让一让。” 李夫人无可奈何的一侧身子，给光弼让出道来。光弼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他步履有点慌乱，在母亲的注视下，像逃跑一样的逃了出去。 跑出门来，光弼忽然犹豫起来，他这是要去做什么呢？光弼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忽然顺着街道拼命狂奔起来，他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光弼转过几个弯，他停在一栋房子前面，伸手使劲拍着大门上的铜环。他才拍了两下，大门就打开了，子仪站在门里望着他。光弼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又来找子仪了？ 看着门里笑盈盈的子仪，光弼转身就想逃开，子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一只胳膊，紧接着抱住他的腰，手上一使劲，光弼就被他抱着拖过门槛，拖到屋里去了。 子仪关上大门，落了栓，转身一把抱住光弼，光弼浑身僵硬。子仪枕着他的肩膀，轻叹道：“还逃什么呢？为什么又要躲我了？” 光弼半天说不出话来，子仪半抱半拖的将他带到卧室，按着他在床榻上坐了下来，道：“光弼，在想什么呢？”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光弼双手抚住脑袋，神经质般的道：“我太让父亲失望了！他老人家如若有灵，还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呢。” 子仪一只手揽住光弼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扳开他按在头上的手。光弼无意识地瞪着他，眼神是呆滞的。 子仪在他额上亲了一下，将他半个身子揽到怀里、让他的头枕到自己肩膀上。 子仪叹气道：“三年了，你还没放下来吗？别太自责了。人不能总是这样痛苦的活着啊，如果你父亲有灵，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也会痛苦的。光弼，你快乐了，你的父亲才能快乐。” “不会的。”光弼摇头道：“你我这样偷偷摸摸的见不得光的不被任何人祝福的畸恋，怎么可能让我父亲快乐得起来？他老人家生前那么疼我，可是才一听到我跟一个男人相爱，哪怕打死我他也不愿意放纵我。当时若是没有母亲拦着，可能我就被他打死了，他不能接受我们这样的恋情。如果不是被我刺激过甚，或许他还活着……” 光弼究竟承受了多少压力啊？子仪听得心痛不已，揽在他腰间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一紧，叹道：“光弼，你不是为你父亲而活着啊，你不能为了让他满意，把自己整得像个行尸走rou似的，你是他儿子不是他的附属品，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也不管你们父子有多少矛盾多少冲突，你都应该有你自己的思想和自由。” 莺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光弼守孝，她也跟着独守空闺，好不容易盼得他孝期满了，光弼对她还是很冷淡。母亲不是说他已回心转意了吗？这哪里像回心转意的样子了？ 光弼在书房里呆了一天，晚上都没吃晚饭就出去了，他在忙什么呢？莺莺忧郁、愁闷却又无处发泄，一个人坐在冷清清的卧室里发呆。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莺莺心头一喜，飞快地掀起门帘冲出内室，奔到门边，满怀期望地打开门。 不料站在门口的却是李夫人，莺莺满脸失望，李夫人关心地问：“天不早了，你还没休息吗？” “我在等他。”莺莺咬了咬唇，终于问道：“他为什么还没回来？” 因为她现在的处境那么尴尬，莺莺都不敢把自己当李家的媳妇儿了，在李夫人面前，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光弼了。 李夫人叹了口气，说：“别等了，早点休息吧。光弼今晚有事，可能会回来得很晚，也可能根本就不会回来。” 莺莺低头应了一声，李夫人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然而单听声音也知道莺莺内心无比的失落。她伸手在莺莺头上揉了一下，想安慰她两句，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最后轻轻叹息一声，道：“睡吧。” 莺莺目送李夫人离开，懒洋洋地回到房间，有气无力地展开叠得整整齐齐的鲜艳的丝绸被子，这床被子自结婚以来就只她一个人睡。三年了，光弼的孝期总算满了。她和他有可能像被子上的鸳鸯一样双宿双飞吗？ 莺莺摘下头上的珠花，脱了鞋袜已经上床了，可她心事多，实在睡意全无。 莺莺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一时心血来潮，干脆又穿上鞋袜点起一盏纱灯提着往书房而去。 平日清闲得要命的时候，莺莺跟李夫人读书，倒也颇认识几个字了。 但她天性怕麻烦，所以她不喜欢读内容复杂的书，一碰到那些装订厚厚的、字写得密密麻麻的书籍，莺莺就会敬而远之。 她翻阅过一本那样的书，内容索然无味，陌生的字又太多，才看几行感觉就累了。 因此她只读诗歌，诗歌贴近生活，又简单又好懂，有许多诗歌里的男女之情写得相当甜蜜，让她艳羡不已。也有许多诗歌写爱情失意、羁旅愁情，种种落魄、痛苦的情绪都让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她喜欢诗歌里的一切，甚至诗歌里的痛苦也是一种享受。 半夜爬起来去书房当然不是为了读诗歌，莺莺只是好奇，光弼在那里呆了整整一个下午，他究竟在里面干什么呢？当他在书房里的时候，有好几次，她忍不住过去看看，但门总是栓着的，哪怕贴着门也听不到里面的一丝动静，房间里好像根本就没有人一样，连翻动纸张的声音也听不到。 莺莺轻轻推开书房门，她只是一时的好奇心，只是太过无聊，心情也不是很好，因此她要走动走动。因为光弼在这里呆了大半天，所以她也过来看看，只是看看而已，她真的没想挖掘光弼什么秘密，可是偏偏被她看到了不应该让她看到的东西。 书桌上放了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条，莺莺随手拿了起来，慢慢展开。 纸条上的字龙飞凤舞的草得要命，但是开头的一个“思”字引起了她的注意。莺莺拿着纸条横看竖看半天，终于半猜半认出那八个字来：“思君如狂，在家等你！” 这张纸条就被丢在书桌上，而且皱成这个样子，不用问也是被人揉捏半天所致。 莺莺不敢相信：光弼在书房里坐了半天就是在看这张纸条，他一直捏着这张纸条！ 思君如狂，在家等你！思君如狂，在家等你！ 纸条上的字张狂而霸气，似乎笃定光弼也一定思她如狂，而且会去他们的那个家里去找她。 光弼夜不归宿还能去哪儿呢？自然是去会写纸条的那个人了！那个人说她想光弼想得发疯，而光弼看到她的字条就几乎痴了。她想他想得发疯，只怕他也是一样吧。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家！ 莺莺气得浑身乱颤，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三两下就将那张纸条撕成粉碎。 莺莺撕碎了那个人的纸条也不能平息心中的愤怒。她早该想到的：新婚之夜她在洞房痴痴等待的时候，他却跟他外面的情人在卿卿我我！ 现在，莺莺只想发泄，她想把书桌掀了，她想把书架上的书全部扔到地上，她要让李光弼知道她在生气。但最后她却什么也没有做，三年苦等已把她做姑娘时的傲气磨尽了。 莺莺浑身无力，慢慢的跌坐到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到臂弯里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