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应岳母所求
上班没多久，光进挑了个他哥哥跟子仪不在一起的时机，递给子仪一张请贴，道：“郭大人，我母亲请你晚上去花门楼吃饭。” 光弼的母亲请客，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子仪不情不愿地接过那张请柬，展开看了一下，随口问道：“好像不是什么喜事吧？你母亲还请了什么人没有？” “嗯，不是喜事。”光进神神秘秘地笑了起来，道：“也没邀别的人，母亲就请你一个，晚上准时赴宴，别迟到啊。还有，我母亲请你客的事情不能让我哥哥知道了。” 子仪叹了口气，道：“遵命。” 子仪那句“遵命”让光进愣了一愣，他搔了搔头，嘻嘻笑了起来。子仪正准备探一探光进的口风，小伙子忽然间脸色一变，急道：“我哥来了，我走啦。你可别告诉他我是来送请柬的。” 光进一溜烟跑了，光弼走了过来，看着自家弟弟的背影，他纳闷起来，“我弟弟找你干嘛呢？” 子仪漫不经心的道：“他啊，他说我耽误了你的前程，叫我不要老缠着你不放。” 光弼撇了撇嘴，道：“他才多大呢，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子仪笑道：“我倒觉得，我真的耽误了你的前程，以前节度使大人想调你去做赤水军使，结果被我拦下了。如果不是我从中作梗，你现在就是赤水军使，已经独当一面啦。” 光弼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道：“是金子总有发光的时候，不做赤水军使我也一样有晋升的机会。” 子仪附和道：“那当然，我们的李大将军文武双全，何愁不步步高升呢？” “少拍我马屁。”光弼叮咛道：“光进少不更事，难免不知轻重口无遮拦的，以后你不要再跟他在节度府里谈论私事。” 子仪不假思索道：“遵命。” 光弼在他肩上重重的捶了一拳，道：“你自己也是一样，不要跟我在公众场合谈论私事，更不许拉拉扯扯的。” “知道了，李大人。”子仪伸长右臂，一把勾住光弼的肩背，笑道：“勾肩搭背总可以吧？就连节度副使都跟你这样勾过吧？” 光弼板着脸甩开他，道：“别人可以，就你不行。” 子仪怪叫一声，引来附近几个人的观望，光弼沉下脸来。子仪赔笑道：“我错了，你说不行就不行。” 晚上，子仪如约瞒着光弼来到花门楼，轻车熟路地来到李夫人指定的雅间，一个胡姬站在门口侍候，见他到来，她微笑着躬身行了一礼，道：“客官，欢迎光临花门楼海棠间。” 子仪跟着胡姬进入雅间，李夫人已坐在里面等他了。一张桌子，两个胡凳，李夫人果然没请别的客人，子仪走到李夫人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伯母，子仪这厢有礼了。” 李夫人挥了挥手，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道：“坐吧。” 子仪彬彬有礼地坐了下来，一个胡姬拿着酒楼菜谱走了过来，递给李夫人，李夫人也不问子仪的喜好，自顾自点了几样菜，要了一壶酒。 胡姬退了下去，李夫人开门见山的道：“郭子仪，请你离开光弼。” 果然是为这事找他来的！子仪头疼得要命，慢腾腾的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伯母，就算我愿意离开光弼，光弼也不愿意离开我啊。” 李夫人冷笑道：“别跟我打马虎眼。主控权在你手里，如果你想离开，光弼拿你无可奈何。” 子仪依然不紧不慢的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李夫人怒了起来，伸手一拍桌子，喝道：“你必须离开。” 胡姬端着酒和碗筷走了过来，子仪识相地闭了嘴。看见客人动怒，那胡姬停步观望了一下，见他们不再有异动，她才慢慢走了进来，笑道：“两位客官，酒来了。”她放下托盘，铺好碗筷，提起酒壶给两位客人各斟了一杯酒，笑道：“两位请慢用。” 胡姬躬身行了一礼，拿起托盘离开了。子仪举起酒杯，苦笑道：“伯母，我和光弼是真心相爱的。” 李夫人哼了一声，讥讽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你家里妻妾成群的，你夫人和儿子都追到河西来了。你还真心相爱，真心个屁。你倒是逍遥，光弼就被你害惨了。” 李夫人看模样是那种温柔端庄的女性，居然也爆了粗口，显然对他不是一般的厌恶。 子仪低头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叹道：“爱上光弼的时候，我已经二十七岁了，我不可能还像光弼一样孑然一身，我的夫人都是在这之前娶的。跟光弼好了之后，我就没再娶过。恨只恨我和光弼相见太晚，恨只恨我娘生我太早，我比他大了十岁，如果我和他同龄，或许我的家也会像他一样简单。” 李夫人冷笑道：“你别跟我说如果，你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就算你跟光弼同龄，你也不可能像他一样痴情。” 子仪道：“伯母说的对。正因为光弼太痴情，所以我更不可能离开他。” “他这辈子会被你毁了的。”李夫人急了起来，神情哀切，道：“郭子仪，算我求你了。请你离开他吧！” 子仪沉默下来，捏着手里的酒杯，什么话也没有说。 李夫人道：“李家全靠光弼支撑着，我不能让他这样跟你胡混下去。郭大人，我是光弼的母亲，算起来也是你的长辈，难道你要我跟你下跪吗？” 子仪慌忙起身，道：“伯母万万不可如此！”这位伯母是光弼的母亲，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也是他郭子仪的岳母，哪有让岳母给他下跪的道理呢？ 胡姬又端了几盘菜进来，两个人一起沉默下来，不约而同的认真无比地看着胡姬布菜。 被四只眼睛虎视眈眈地瞪着，胡姬浑身不自在起来，脸上久经训练的甜美笑容也僵硬了，好不容易完成了布菜的工作，姑娘拿起托盘飞快地逃了。 目送胡姬离开，李夫人的目光立即转向子仪，道：“你究竟想做什么呢？郭子仪，我是一个女人，丈夫又不在人世，难道你就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吗？只要你离开光弼，我愿意付出一切，李家这么多年的积蓄我都送给你！” 子仪苦笑道：“伯母，我不是来敲诈勒索的，我爱您的儿子啊。” 李夫人急了，站了起来，“扑通”一声，真的跪倒在子仪脚下了，“郭大人，您就放过我们一家吧。” 子仪几乎跳了起来，他慌忙起身搀扶，道：“伯母，您折煞子仪了。” 胡姬又送了两盘菜来，走到门口，刚好看到这一幕，她站在门口不动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子仪和李夫人。 又被那胡姬撞见，李夫人也尴尬万分，子仪搀扶起她，请她重新入座，胡姬还在门口迟疑着，子仪重重咳嗽一声，那胡姬如梦方醒般端着菜走了进来。子仪漫不经心地对那胡姬道：“我们是春风送暖剧班的，抽空在这儿练戏呢，你看我们演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胡姬很不自然地答应一声，放下菜，又行了一礼，快快逃离了。 李夫人可怜兮兮地盯着子仪，子仪扶着额头，终于艰难地说：“好吧，我离开他！” 李夫人欣喜若狂，几乎有点不相信地问了一句，“当真？” “当真。”子仪长叹一声，道：“伯母，光弼会恨死我的。” 李夫人哪里还管光弼恨不恨子仪啊，只要这家伙离开就好。她完全没在乎子仪后来说了什么，兴奋地追问：“那你什么时候离开他？” 子仪摇了摇头，道：“伯母，依光弼的性子，您真的觉得，只要我离开他，他就会死心塌地按您给他的规划过日子吗？” 李夫人沉思起来，光弼为人太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万一他追着郭子仪不放怎么办呢？李夫人沉默半晌，咬牙道：“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只要你做得够绝，伤碎了他的心，让他肝肠寸断，他迟早会认命的。” 听到这话，子仪紧咬下唇，搁在桌上的手不知不觉的握成了拳头，手上青筋暴露，指节也发白了。 子仪脸上表情都有点狰狞了，李夫人紧张起来，也害怕起来，色厉内荏的喝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听您的。”子仪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半晌，他苦笑道：“我还能做什么呢，您是他母亲啊。” 李夫人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眉开眼笑的问子仪，“那你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您要逼死我了！”子仪双手撑住额头，歇斯底里的道：“我怎么能伤害光弼啊？我怎么能啊？” 李夫人忽然同情起他来，尽管她完全不了解他，也不能苟同他和光弼的感情。 她轻轻拍了拍子仪的肩膀，道：“别难过了，年轻人，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做的是对的。或许也有那么一天，光弼能了解你的苦心。” 子仪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让他亲手伤害光弼，他不敢想象那情景，光弼能承受得了吗？如果他离开了，光弼愿意接受他母亲的安排吗？ 光弼也曾问过他什么时候离开，他们自己心里都清楚他们只能及时行乐。或许，光弼母亲的想法是对的。光弼用情太深，完全不给自己留半点后路。如此看来，他的爱才是对光弼最致命的伤害吧？ 子仪喃喃道：“光弼，你要保重啊！” 但愿被他伤害后的光弼能获得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