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一回 终见
东宫,一处最角落的院里,被废的太子蒋弘尧正颓废地半躺在地上。 屋外几乎无人把守,屋里萧索狼藉,深冬的地,冷冽刺骨,可一身单衣的废太子蒋弘尧却丝毫察觉不到,一脸毫无生气地模样盯着地板发呆。 “吱呀”一身,小屋的门被从外推开,而地上的蒋弘尧却丝毫没有理会。 一个身影端着托盘愣在了门口。 似乎是在打量,也又像是在寻找,目光终于落到了窗户之下,角落里半躺着的蒋弘尧。 身影惊呼一声便跑了进来道:“我的爷啊,您这是做什么啊!您快起来,这地上透骨的冷气,您的身子怎么能受得住啊,爷,快起来。” “哼,我已是废人了,你不必如此紧张。”蒋弘尧的话满是颓废自嘲。 “爷,您胡说什么啊,爷,您快起来快起来啊!”进来的身影是个跟蒋弘尧年纪不差上下的宫人,一脸悲戚。 “你起开!”蒋弘尧有些不耐烦,一把推开了关切着他的宫人。 “爷,奴才知道您心里难受,可您也不能这么作践自个的身子啊,人常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爷,奴才求您了,求您别这样,起来吧,奴才扶您。”虽然被推开了,可宫人还是忠心耿耿地跪着爬了回来,想要扶起蒋弘尧。 “哼,我都被废了,南宫家也完了,我还有什么青山在啊,你早些跟他们一起,早早寻自个出路去吧。”废太子蒋弘尧挥手道。 原来太子被废,东宫里的多数宫人也是树倒猢狲散,都早早各找出路去了,留下的人着实不多,这也是为何东宫如今如此凄凉的原因之一。 “爷,奴才曾经立过誓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只要爷您活着,奴才誓死不离,爷,求您了,您就起来吧,别再这么作践自个了,奴才看着心疼,爷!”宫人情真意切地叩头。 “呵呵……李福啊,你怎么这么傻,我现在是废人了,什么都给不了你了,你还对我这么死心塌地作甚,不值得啊……”废太子蒋弘尧终于被这忠心的奴才唤回一丝理智,怅然道。 “爷,奴才打小跟在您身边,不管您是太子或是不是,奴才只知道您就是奴才的主子,没有其他,更没有什么不值得,爷,快起来吧,就当是奴才求您了,地上凉,您身子还未恢复,再落下病,只怕会更严重了。”李福恳求道。 “重了更好,我也只求速死……”蒋弘尧一脸不以为意地笑道。 “爷,您糊涂啊,皇上留您一命,那就是格外开恩了,您若求死,那您让皇后娘娘,让太子妃,让奴才们又该如何啊!”李福跪地祈求道。 “呵呵……母后……呵呵……我如今这个样子,哪里还能顾得上他们……”蒋弘尧一脸绝望和自暴自弃。 “爷,别这样,至少,至少您还有奴才啊,奴才还能这在陪着您啊……爷……”李福眼含热泪。 “呼……没想到我蒋弘尧风光一世,到头来会落到这样下场,呼……妻离子散,众叛亲离,孤家寡人,呼……不,你说得对,至少还有你这么忠心耿耿的一个奴才,呼……也算是……呵呵……足以……”废太子蒋弘尧披头散发,笑得凄凉。 “爷,奴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您心里肯定难受得紧,可是,可是,哎……不说了,不说了,今个是除夕,奴才带了您最爱吃的几样小菜,还帮你烫了壶酒,爷,您多少吃点吧。”李福扶起蒋弘尧指着一旁桌子上的托盘说道。 太子回头看着桌上托盘里的几样小菜,有些怅然道:“难得,你还记得我爱吃什么,有心了。” “爷的喜好奴才都是谨记在心的,爷,来,您快坐。”李福连忙用袖子掸了掸椅子上的落尘,殁了一把眼角的眼泪,挤出笑容道。 “好。”太子没有拒绝。 李福简单帮太子拢了拢散着的长发,然后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恭敬地将筷子呈在废太子手上道:“爷,快趁热尝点吧。” 蒋弘尧接过筷子,看着眼前的几样小菜,久久没有动筷,神色多显悲凉。 “爷,奴才知道,这些菜是有些委屈您了,可是……今天是出息,您就好歹用一些吧。”李福以为蒋弘尧是在嫌弃什么。 “呵呵……我已是废人,哪里还会在乎那么多,来,李福,你也坐,既然是除夕夜,那你也就陪我用些吧。”废太子蒋弘尧突然感叹起来。 “这,奴才不敢,还是请爷慢慢用吧,奴才就伺候在您跟前。”李福跟了太子小二十年了,早就习惯这么伺候着太子了,心里的尊卑观念还是很根深蒂固的。 “我已不是太子,你也不再是太子的奴才,就当是家人吧,来,坐下,陪我吃吧。”如今的废太子蒋弘尧倒是觉得无官一身轻起来,也许是不想过得太冷清便喊着李福一道坐下。 “爷……”李福还在犹豫。 “怎么,我不是太子了,你就不愿与我同桌了?”太子挑眉。 “奴才不敢!”李福吓得立刻跪地。 “哎……好了,好了,起来吧,就当是我命令你陪我吃点吧,起来。”太子弯腰将李福扶了起来。 “坐下吧。”太子一边说着,一边将筷子塞在李福手上笑道:“其实,这样简简单单也挺好,没那么闹。” “多谢爷。”李福接过筷子略略坐在椅子边上。 “呼……吃吧,除夕夜,是该吃点喝点的,吃了这一顿,不知道下一个除夕我又在何处了,呵呵……”太子夹过一筷子菜,满脸自嘲。 “爷……”李福着实看着心里难受。
“对了,不是说,还烫了壶酒嘛,把酒倒上,陪我喝一杯。”太子仿佛是过了今天没了明天的模样,突然的豁然让李福心颤。 “来,这杯酒我敬你。”蒋弘尧端起酒杯朝着李福笑道。 “爷,使不得,使不得,该是奴才敬你,该是奴才敬你啊……”李福受宠若惊。 “呵呵……谁敬谁都好,来干了!”蒋弘尧一仰脖子,一杯尚有余温的烈酒下肚,百感交集的情绪开始宣泄…… 而与此同时,皇帝已经到了坤宁宫外。 “皇上,到了。”周公公示意宫人停轿子,对着皇帝请示道。 “嗯。”皇帝没有太多表情。 而坤宁宫外的宫人一见到是皇帝大驾,立刻跪倒一片。 皇帝没有理会他们,在周公公的陪侍下径直往大殿内走去。 “皇上驾到!”台阶之下,周公公就已经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殿内,突然一阵慌乱之声,不多久,殿门从里拉开,皇后带着两排宫人规规整整地跪在门口,迎接圣驾。 皇帝看着一身素衣,低头行跪礼的皇后,有些微微发愣。 将近一月未见,皇后盘着的秀发斑白了一大半,苍老木然,几近陌生,低着头的模样突然让皇帝有些不适。 皇帝的思绪不由得就想到了许久许久之前的事,那大概是他还没有继承大统吧,皇后那时候也是个单纯娇羞的小姑娘,那时候,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没有那么多血海深仇,没有那么多厌恶憎恨,只是简单的过日子,可如今……又怎么会……到了这样的田地。 自己的发妻,与自个一起同甘共苦的发妻啊,就算不能执手到老,可也不该变成如今这样相恨相杀的地步啊,哎……此时的皇帝内心是矛盾纠结的。 因为皇帝心里清楚,如今这样决裂的下场,不仅仅是皇后和南宫家的咎由自取,或多或少,也有他的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如此大的罪孽,他都没有能下了赐死皇后的决心,也是为何,除夕深夜,他会前来的原因了。 “皇上?”周公公看和皇帝发呆,便轻声提醒道。 “呼……周公公……”皇帝只是皱了皱眉头。 “是,老奴明白。”周公公便立刻领会道:“皇上要跟皇后单独说话,你们都随我退下吧。” 周公公这话是说给殿内的宫人听的。 “是。”跪着的宫人,立刻起身,然后躬着身子,立刻退了出去。 “皇上,您请……”周公公将其他宫人都清了出去,然后迎着皇帝落座,然后自个也退了出去,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 殿内,皇帝坐着,皇后仍旧低头跪着,两人仍旧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