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这么多双目光看过来,让战场上英勇无畏的明德,居然也畏惧了,他紧张的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明战,话都有些说不太清了:“那个,我……我刚学。” 娄子君他们那群外臣,是在明战和周王妃的另一边坐着的,本来已经隔了一点距离,可这时候娄子君居然也在那边大声的说着:“哈哈,青龙大将军也开始认字了,不错,不错,大将军是否要给咱们赋诗一首啊?” 此时的明德,是孤立无援的,虽然周围都是他明家的亲人,却没人会站出来支持他,在这场看似荣华的盛宴之上,他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即便是在最困难的战场上,他也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毕竟在战场上,就算是一个人面对万千敌人,他都有一种一往无前的勇气去反抗,因为他无所畏惧。 可是现在,他真的畏惧了,畏惧得有些不知所措,终于,魁梧的汉子忍无可忍,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本来满脸青筋的要吼叫时,却突然发现自己左手的袖子被人扯了一下。 他愣了一下,扭头一看,发现是云逸已经从后面来到了自己身边,她轻轻的对明德笑了笑,就转身对旁边的明战跪下道:“父皇万岁,儿臣妾冒昧,有几句话想给娄江军说说。” 一直面色冷静,默然看着前方戏台的明战终于扭过了头来看着云逸,那脸上的神色,实在让人有种琢磨不透的感觉:“有话起来说嘛,都是自家人,不用如此拘束!” 云逸得了明战的回复,这才称谢起身,看向对面的娄子君道:“娄江军大人大量,自然不会跟我这种没能力的女人一般见识,只是奴家只想问问娄江军,将军大人是否一岁之时,便能吟诗作赋?” 娄子君眯缝着眼睛,他是知晓曹云逸这女人厉害的,以前在回原郡就带兵交过手,前阵子又在得胜门城楼上被她给摆了一道,如今再没敢小瞧了她,此时见云逸问话,小心的思量了一下才说道:“不知将军夫人这是何意?” 云逸回身看向明德,却不经意之间,视线又越过了明德宽大的胸膛,看到了另一边的明泰,明泰那双眼睛,正毫不避讳的直直看着她,甚至,看得都有些出神了。 云逸慌忙偏了一下视线,慌张道:“奴家的意思,那……大家都是普通人,并非天生就会诸般本领,无非都是跟随有德者修习而来。”她说着又扭头看向了娄子君,刚才她心里一慌,差点都有点接不上话来了,不过也是她这种一直生活在朝廷权利中心的人,才对这些事情无所畏惧,就像明德面对敌人明晃晃的大刀无所畏惧一样,立刻反应了过来:“我的话,娄江军可觉得有理?” 娄子君稍许点头:“青龙大将军可并非三岁小儿!不过他若承认自己只有三岁,本将军就收回刚才的话!” 旁边立刻有几人轻笑了起来,那意思,自然是附和娄子君的意思。 明德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可惜他在这种斗嘴的事情上,着实是个白痴,好些三岁的小儿,看起来都比他更厉害。 云逸偷偷的握住了明德的手,稍许用力的捏了他一下,以便让他安静下来,果然,明德微微一愣,心底真的安静了下来,人也稍许往云逸靠近了一点。 他们的动作不大,却瞒不过周围有心人的眼睛,尤其是右边的明泰和明诚,明泰失神的目光突然一阵恍惚,慢悠悠的抬头看了看云逸的侧影,终于一低头,看向了自己桌上的酒杯。 至于他另一边的明诚,那一双深邃的瞳孔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了一丝精光。 云逸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别人的目光了,直直的看着娄子君:“娄江军胸中海量,只一味揪住夫君的短处不放?为何从不谈一谈夫君的长处?他出生入死,带领着青龙军军,为我大郑立下了多少功劳?” 在场的人都在看着云逸和娄子君的对话,早对戏台上唱的甚么不感兴趣了,此时,云逸气势如虹,那架势,任谁都能看出来,她胸有成竹的样子。 一直沉默无语的周王妃,见明战一直不表态,现在这些人,争来争去,还不是争的谁更该当太子,她终于轻哼了一声道:“好了,今天大家难得开心,你们怎么又闹腾上了?还让不让人清净一下?”
云逸急忙拉着明德跪下:“母后息怒,相公他虽然识字不多,可现在已经在努力学习了,儿臣妾相信,不出一年,相公定能文武双全,不负父王母后的栽培。” 周氏冷哼了一声,明战却终于表态了:“好了,都看戏,看戏!” 这是一句定音的吩咐,明战既然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就不敢再争辩下去,云逸起身,明德却盯着她,小声的问道:“一年?”那表情,明显写满了不可能。 云逸松开了他的手,冷冷的低声回应了一句:“你若觉得一年不行,就自己去给父王说。” 明德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明战,终于一缩脖子,实在没那个脾气去面对明战的质疑,终于老实坐下了。 一场偶然而起的口水战,就这么看似平淡的结束了,现在看来,没有人胜出,可从另一边来说,明德没有在这个弱点上被击倒,何尝不是一次胜利。 这里其实没人有心情认真看戏,大多心不在焉的想着各自的心事,好在太阳即将西斜之时,戏终于演完了,明战又宴请大家用晚膳。 下午大家都已经喝了一点酒,只是有看戏的名目在,大家也没喝得多厉害,晚上就又是一阵翻腾。 明德有了下午的教训,就闷闷的坐在那里喝酒,再不敢多言多语,云逸在他身后吃的无聊,给周氏打了一声招呼,就独自一人从侧门退了出去。 今天,她实在无法维持住以往的沉稳和自负,虽然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可那双眼睛,还是时不时的朝着明泰看过去,两双目光,总是在不经意之间不期而遇,然后又飞快的闪开,仿佛两个心虚的贼人,在失主面前装疯卖傻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