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烛灵曳寒心发
丑时三刻 此时，除了城南的一些青楼舞坊外，人们恐怕皆是进入了梦乡。 夜，已然深了。 在被浓厚的夜色所笼罩的街道上，空荡无一人可见，只有一些深府院落中，偶尔会传来一些女人的**声和男人的大笑声，令一些人有些厌恶。 不知何时，一袭幽月洒在了御史府的院落中，慕柳冰手执毛笔批改卷案，打开的窗轩任由瑟风扑打在他的脸庞上。 他这样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想休息。可是作为西岚帝国的最后一盏明灯，如果他灭了，那天下苍生又该怎么办？ 目光凝视着卷案，慕柳冰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今日，御亲王一派的一位大人的公子，酒后令随从打死了三名因为向他乞讨不小心摸到他衣服的乞丐。 这件案子落在了他的手里，然而那位大人却给他递来一叠银票，希望他“依法办案”！ “收下吧，你与张大人皆为同僚，日后的西岚帝国的天下大事，本王可还指望着你们呢！”御亲王用肘子碰了碰慕柳冰，狭长地眸子盯着他，令他发寒发呕。 “是啊，慕御史。”张大人也在一旁低眉作势：“犬子一事有劳您了，如今扳倒太宰一党已到关键时期，你我更要通力合作才是。” 看着桌案的暗格，慕柳冰紧紧地攥着拳头，因为熬夜通红眼睛布满着血丝，即便是寒风也无法使他冷静。 …… 两道漆黑的身影在御史府墙外点足而进，宛若鬼魅般令人难以察觉。 同时，府内巨大的梧桐树上一阵摇曳，似乎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冷“哼”声，一道黑影便闪掠而过。 月光如纱，铺在幽静的石子路上。 “啊~” 一道低低的哈欠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满院的寂静。 “你们总算来了，看来后半夜大爷我能睡了。”魁梧的身形从院墙上跳下来，凌影挥手一甩，两枚石子朝着树丛中猛然击去。 蹭蹭！ 石子击入树丛中时，顿时树丛中有两道身影几乎同时朝着不同的方向闪开，二人闪掠到了安全的地方，皆是单膝跪地，右手握着腰际的利剑，目光冷冷地盯着面前的凌影，不发一言。 “看来你们知道了有夜守的事，怪不得等了这么久，想必你们二人应该是去找你影爷去了吧？”凌影打着哈哈，将佩剑搭在肩膀上，无出鞘之意。 “看你们的起剑式……竟然是灵门？” 闻言，两个黑衣人终于有所动容，二人互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意会到了那股杀意。 “身法未动，杀意已露。想来不过是两个下灵吧？”凌影饮了口酒壶中烈酒，挑起眉尖问道。 “动手！” 然而两个杀手却并未答话于他，二人左腿猛然发力，身形朝着凌影急速欺身而进，同时左腰际的利剑陡然出鞘。 凌影双眼微眯，左手横挡佩剑，袖挥间稳稳地接下了那两个杀招。二人的快刺皆是伴随着两道清脆的“叮叮”声破产，电光火石间只是刺到了凌影的剑鞘上。 剑未出鞘而受之！ 两个下灵的眼神皆是一阵波动，他们也算是一流的高手了，而对方如此的手法，恐怕即便在灵门中都至少是中灵的存在！ “你们还是退去吧，有我在，你们动不了屋内人分毫。”凌影收敛了嬉笑，剑眉冷横，目光肃然道。 二人也是缓缓皱眉，相互对视一眼，然而却并没有理会凌影的警告，再次点足而上。 “冥顽不灵！” 凌影一声冷哼，灵门的两个杀手已经开始惹怒他了，纵使对方是灵门，但整个大陆上还没有他凌影不敢碰的人。 “既然你们执意找死，本座倒不介意送你们一程！” 冷冷地望着那腾空而起的二人，凌影脚步微动，只见前者的凝实身体顿时化为一道模糊。 唰！ 轰隆隆！ 一道闪电如晴天霹雳，闪彻在安静的夜空中，同时一道亮光闪现而出。 太快了，快的令人不知道是闪电的光还是剑光！ “是剑神一门的幻步与九影……可是，这也太快了，这个男人到底是谁？”阴暗的角落里，羽甚至不敢动手去擦额头上的冷汗，只是喉结轻轻地滚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完美地隐藏着自己的身形。 噗通！ 伴随着两声低低的闷响声，两个下灵的身体彻底软瘫了下来，身体之上甚至都看不见伤口。 “哼！”凌影再次解开酒壶，大口饮了一口美酒，抱怨道：“妈的，两个破下灵浪费老子这么长时间，大半夜的不睡觉，真不知道那妮子怎么做了一年多的时间！” “不过，还是先把尸体处理掉吧，竟然让当代剑神做这种事。我呸，你小子还是五百年来第一人！” 抱怨着，凌影系好佩剑，左手右手一边提起一个尸体点足跳上了高墙，消失在了夜色中。 帝都城西 剑神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从腰间拿出一小瓶腐尸粉熟练地倒在了尸体之上，顿时整个尸体便发出“滋滋滋”的腐蚀声音，在寒夜中更加瘆人。 “还好是两个人，要是三个，嘿，老子还真要跑两趟，那可得多浪费我半个时辰啊！” 说着，凌影继续处理着尸体，只是他的动作却缓缓僵硬了下来，嘴里喃喃地自语道：“半个时辰，一炷香的时间，城西到城东……难道说是……坏了！” 两个下灵明知不是他的对手却依旧以死相拼，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为完成任务！而完成任务则必须要把他凌影支开。 灵门做事，向来不问过程，只求结果！ “妈的，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没想到今天竟然被几个下灵给耍了！” 凌影闯荡江湖多年，灵门自然也曾有接触过，此门行事极为狠辣，为达目标甚至可以残杀同门，此类事件在江湖上可谓比比皆是。 一想到此处，凌影的后背心便是一阵发寒：“慕柳冰，你可千万不要死啊！不然我怎么向师妹交代？” …… 御史府 看着凌影远去的背影，羽缓缓松了一口气，刚欲从角落里走出时，却被一阵阴测测的声音给惊了回去。 “啧啧啧！没想到竟是剑神一门，那一手九影，恐怕都是连普通剑侍长老都难以企及！最后还是我魅灵捡了便宜！” 月光下，一道婀娜却邪恶的身姿，缓缓从距离羽不远的地方浮现出来。 魅灵望着那尚有着微弱烛光的书房，那里，不仅是此刻暗夜里的光芒，也是西岚帝国的最后一道亮光。 当然，对她而言，还有着三百万金币的巨款！ 看着渐渐靠近书房的魅灵，羽缓缓地从怀中抽出了佩剑，然而却在那一刹那间犹豫了，再次将利剑回鞘。 书房内，慕柳冰披着笨重的毛裘披风，不紧不慢地收拾着繁多的案卷，抿了一口尚有余温的汤，那是他的妻子上官若倩睡前给他特意送来的，只是此刻有些冷了些。 “落，等到李太宰被彻底扳倒了，我就去找你！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我作诗抚琴，你练剑起舞。”手中握着那比他生命还要珍贵的案卷，慕柳冰的眼眶几近湿润。 “啧啧，没想到为天下夫婿楷模的慕御史，心中竟然还恋着别人！” 一道幽魅的声音突然传来，似是从窗外，亦似乎是从门处。 当当当当！ 一阵铃铛声响，只见一道身着黑衣的女子从窗外翻身而进，速度快地甚至让慕柳冰根本无法判断方向。自己做的简易的警铃被触发，那么杀手应该是越窗而进的了。 “你是谁？” 慕柳冰望着距离自己只有十步之遥的女子，握紧了手中的卷案问道，只是此刻，这种问题有些呆傻。 “自然是杀你的人！” 魅灵冷笑道，显然对这个御史的天真而感到可笑。 “是李太宰派你来的吧？”慕柳冰抖落了披风，走近桌案，缓缓地放下了卷案，并用镇尺的一角不露痕迹地压住了那一叠卷案。 魅灵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慕柳冰，伸出尖红的舌头舔了舔上唇，仿佛如同毒蛇盯着自己的猎物般。 “他付了多少钱给你，我给你双倍！”忽然，慕柳冰从暗格中取出一叠崭新未开封的银票：“这是五百万金币，够不够？！” 那一刹那，魅灵被慕柳冰的话彻底镇住了，或者说，被眼前的一幕镇住了。 那是一沓沓钱，是一张张崭新的盖着红印的五百张万金银票！ 看着发愣的魅灵，慕柳冰的心脏猛猛地跳了跳，莫非不够？ 他如同发狂了般再从暗格中取出一摞银票道：“这里还有五百万！我想，这些应该够抵我慕柳冰的人头了吧？” 再一次被银票震了震魅灵方才回过神来，如妖魅般的眸子扫了扫慕柳冰，伸出娇滴滴的小舌头嘲讽道，眼睛不落痕迹地朝着书桌的暗格处瞟了瞟：“真没有想到，真是没有想到呀！清廉闻名帝国的慕柳冰慕御史，不仅想着除了自己妻子以外的女人，更是一个如此肮脏不堪的贪官！” 慕柳冰笑了笑，将两沓钱扔了过去，：“我是为了天下百姓才收这些钱。” “天下百姓？”魅灵嗤笑道：“你的这些脏钱却真是可以养活一方百姓！” 慕柳冰不置可否，漆黑的眸子在魅灵的脸庞上扫了扫，一步步地向距离桌案与魅灵中间的位置走去，道：“如果我不收这些钱，就扳不倒李太宰，扳不倒李太宰，西岚帝国的万万百姓就永无宁日。” “我夜以继日的工作，便是为了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而这些也想扳倒李太宰的官员，我只能收受他们的贿赂！” “可是，这些钱，我慕柳冰不曾动过一分一毫！” 听着慕柳冰的一席话，魅灵睁大了眼睛，低头看着手中那崭新的未开封的银票，顿时间有些失神：“难道你是说，你是为了……”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有一股甜意从她的喉中涌来，魅灵低头一看，只见一柄短剑已经刺进了她的腹中。 鲜血如同泉涌，染红了手中那一张张崭新的、未曾开封的银票。她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距离自己咫尺的那英俊的慕柳冰，伸出纤细的手指道：“你……你竟然随身带剑，你会……武功？” 慕柳冰快步退后，走到了桌案旁，从桌案上拿出一张宣纸擦拭着手上泛着微热的鲜血：“毕竟，她教了我那么多，就算自己实在不是练剑的材料，可还是仅仅学会了这一式。” “你……你…….”魅灵说着，一口鲜血再次吐出，身体靠着了墙上：“亏我……亏我都差点相信了你……你……” 然而慕柳冰冷冷地看着魅灵，一步一步地走向魅灵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现在说的话吗？你们这种视财如命的亡命杀手，恐怕当你第一次看见我从暗格中取出钱的时候，就没有打算放过我吧？” “慕……慕柳冰，你……其实你让我感觉到了……” 然而魅灵的话并未说完，逼近她的慕柳冰猛然将她腹中的短剑抽出，旋即再次朝着她心脏处猛然插进，奋力旋转！ “安心去吧，我慕柳冰会给你一个好棺椁的。” 魅灵握着慕柳冰的血红双手，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而那双看着慕柳冰的眼睛却始终未闭。 年轻的御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额头上出满冷汗，脑海里满是魅灵适才的容貌与声音。 有的，以及那满地的血色银票。 “好狠！” 书房外，右手始终按着长剑的羽终于放了下来，这时他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的手心中已经溢满了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