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黄色信笺

    临着约定时间，预备在中秋举办婚礼的宋先生急急忙忙赶到十三月，为自己的迟到他深感抱歉，一再解释下班高峰如何拥堵。

    单舞大方地笑一笑让他不必介意，招呼店员送上咖啡，这边也让顾宜喊上范潮和齐磊带上资料让他过目。

    宋先生看着那些依照自己生活题材描绘的原画不禁喜上眉梢，边看边读起昔日和妻子的对话。“‘我不喜欢金首饰……那你是不是喜欢钻石？’她知道我没钱送贵重的情人节礼物，故意说的，我反倒戏弄她；呵，这个也搞笑，‘嘿，你个瘟猪子，那是洗脸盆！’哈哈……那时候刚毕业，住在出租屋，两个盆子我总是搞混……”

    一个故事一幅画，风趣幽默的文字和清新唯美画面，记录他与妻子的相识相知相爱，因用于新婚赠礼，所以选择了彩绘。再将宣传视频和电子卡片让他过目，更是欢欣。转而便拿出预备在婚礼当天寄给妻子的慢递交到单舞手里，那是一封多年前写好却没有给她的情书。

    “宋先生，你这次的婚礼绝对会让你爱人念你一辈子好！”单舞由衷说着，继而将慢递协议推到他面前，“你选择的慢递是书信业务，没有额外服务费用，保价费用你自己选择，若是丢失，会按保价费用赔偿，业务费用从今年倒推，今年是2015年，而你的信是当年寄出，所以是15块！”

    单舞送顾客到门口，握手言别。

    转眼看见渐暗的天色里，秦可夫立在门边垂眼望着自己的鞋尖。

    “可夫？”单舞轻步走到跟前。

    “你那天说过，洗完胃……跟我说个事！”

    秦可夫安静地跟在单舞身后，随她走到店里靠墙的半通透隔间。

    半空中挂吊一只电子屏，正播放放十三月情感慢递服务的宣传片，片中画面背景旁白徐徐传入耳中。

    “……回头一看，那个小小的人孤单走在熟悉的长街，我走上去拍怕她，告诉她其实后面的路没有想象的那样艰险……”

    靠墙的位置是一顺溜的密码箱，三排共21只，依次标注着从2014至2034的年份。

    单舞在2015年的位置停下，输入指纹密码打开箱门，里面躺着百余封书信与一些物件，是顾客预约在这一年寄出的慢递。

    她取出一封几天前才收入的信件递到秦可夫手里，轻声说：“你的慢递！”

    秦可夫诧异，细看那精致的黄色信封，赫然写着秦可夫亲启几个大字。

    单舞将可夫送坐到里间安静的角落，拍拍她的肩，轻悄带门而去。

    秦可夫小心翼翼拆开信封，展开信纸刚看得开头的称谓，喉咙里迅速冲上一股浓烈的酸涩。

    **

    可夫，我亲爱的女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爸爸首先要对你说声真的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将失去mama的痛苦转化成对你的折磨。

    我其实知道，失去她，你比我还要难过，因为对于她的离去，你本身就背负着强烈的负疚感。

    而我，却为了平衡悲痛，将一切怨气借酒耍疯向你发泄。

    那些对你的责骂不是真心的，每次自己释放情绪之后，清醒过来，我的心里都更加难受，因为我知道自己又一次失控加深了对女儿的伤害……

    今年的五月十二日，你晚上又偷偷溜出门，那天我没喝醉，一路跟着你。

    我真的没想到，那么多年你从不去看mama，却会在阴森森的晚上跑去跪在公墓的外面。

    那时候，我心疼得都要闭气了……

    我知道，你决心一死，是因为我曾经说过，最多把你养到18岁就去陪你妈……

    我是真的很想她……但是请你相信我，有你在，我不会那么早去找她。

    所以，你更不能去……因为，爸爸需要你，需要你长大成人，幸福地过完一辈子。

    女儿，原谅爸爸，做回快乐的自己吧！

    **

    单舞早有预料，当秦可夫看见父亲饱含怜爱与歉疚的文字，定会产生汹涌澎湃的错综情绪，继而便是一场不可收拾的竭力宣泄！

    而此刻，从监控视频里看那女孩失声痛哭的模样，她依然悲从中来，仿佛看见多年前那个小小的自己——

    歇斯底里，不管不顾，使劲全身力气，想要将那天空吼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