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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宛若新生2

    穆院判只想翻个白眼,你们家哪些个糟心事,谁说的清楚?谁又敢说?只得做出一副术业精通的样子,道:“娘娘因为受到外力冲撞,羊水破了,势必要早产。好在宫里一切都有所准备,娘娘怀孕初期虽然气息不稳,但是所幸玉体一向强健,所以目前看来没有难产之像,相信皇上很快就能再得一名麟儿。”

    皇帝听他讲的还算明白,晓得情况不算很糟,心里好受一些。但是想起“外力冲撞”一词,心中疑窦又起,兼有恼怒,冷声道:“皇嗣何其重要,这里的奴才都不知道吗?今天谁跟着淑媛娘娘出门的,都给朕叫过来。”

    郑嬷嬷想起送桑晚回来的人,心里一突,这当口是万万不能给人翻出来的,只得向前道:“的确是奴才们罪该万死,但是刚才老奴为了娘娘临盆清净,已经将他们拘在后罩房里着人看守了。那里污秽,老奴不敢请御驾莅临,还请皇上做主?”

    皇帝倒也分得轻重,道:“你安排的对,等娘娘顺产下麟儿之后再说。”

    说完这些,大家倒是一时无话。郑嬷嬷又回里屋照看桑晚。周围只剩下宫女来来回回的走动声。

    皇后在那里有些坐立不安,走过去说:“陛下,女人头胎,没有五六个时辰是生不下来的。谊儿那边臣妾先去照料一二,马上就回来。”

    皇帝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倒是贤妃笑得娇俏,道:“娘娘挂心嫡子,只管自去便是。皇上这里,还有臣妾服侍呢。”

    按说她为妃妾,这般说话是很不合适的,可是皇帝沉着一副脸,根本没有出言责怪的意思。皇后虽然时常昏头,但是身为庶女,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不差的,也能猜到自己宫里人拦着报信的事情,触了皇帝的霉头。眼下不发作自己只是顾不上罢了,凤仪宫这次决计讨不了好。

    这样越想她便越头疼,只恨找不到信任之人商量,只得讪讪告退再做打算。

    可是她自始至终就没想想,好端端的,又没特意吩咐,凤仪宫守门上的人干嘛要拦着许氏的人。

    可是大家都没想到,桑晚这胎看似不甚凶险,生的却极为缓慢。直到黄昏,还是没有一点消息,皇帝已经喝了一肚子茶,急得只能在不大的花厅里一圈一圈地踱步,不时道:“怎么这么慢,询儿谦儿都不曾如此。”

    贤妃也没什么底,不敢贸然接口。只是暗暗忧心,这许桑晚命里带煞还是怎么地,每一次碰上她准没有好事。

    恶毒些个想,宫中女子利益攸关,许桑晚的孩子,她的确不愿意看到其降生。

    可是看着皇帝的神情,只怕这母子两个有一闪失,今日之事毕竟不能善了。她倒是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自己也讨不着什么好。

    贤妃暗忖,以前也没觉得许桑晚这么能折腾,莫非都是她肚子里这块rou带来的?

    你倒是赶紧落地啊!

    别说她了,这暖阁里来来回回的人就没有不这样想的。

    桑晚已经满头是汗,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累的,香痕只能不住拿湿热毛巾给她洁面,却是汗珠如笋,怎么也擦拭不尽。

    郑嬷嬷一面指挥着产婆,一面还要同桑晚说着话,不住地催问:“快去外头问问太医,为什么催产药用了那么久还没有生下来,可是要加些什么?”

    桑晚忽然睁大了眼镜,问道:“我娘当年也是这样吧?”

    别人听了都是一头雾水,只有郑嬷嬷瞬间血色全无,脸上苍老的皱纹因为狰狞的表情显得尤为突出,她急急道:“小小姐,你魔怔了,胡言乱语什么?”

    语气严厉非常,根本不像是在跟桑晚说话。

    而桑晚却当真像魔怔了一般,不管周围如何的热火朝天,自己却像是沉浸在了另一个时空,呐呐道:“我知道,娘生弟弟一共生了一天一夜,最后娘实在是没有力气了,爹说把孩子弄下来吧,他和我们家没缘分,这是要舍子保母,你们都觉得我那时候才三岁,什么都不懂,可是我懂,即使当时不懂,后来也想明白了。娘醒了之后,哭的那样伤心,说她受不住了,受不住那么多亲人之后,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留不住。她在那样大起大落的情绪下,终于没能挺住。我从此才没了娘。”

    桑晚慢慢的叙述着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静安胡同的小家里,枣花树下,爹爹抱着她,哄着她穿着粗糙的白衣,她不听,吵着要阿娘来。爹爹怔在那里不会动了一般,只是眼角不知不觉溢满了泪水。

    她那时候还笑话道:爹爹羞羞,竟然哭鼻子。

    现在想来,男儿有泪不轻弹,爹爹是真的怜爱阿娘,才会如此伤心吧。

    不知道此刻自己若是死了,屋外的皇帝会不会为自己留一滴泪。

    只怕不会吧,他所在意的,还是子嗣的传承。

    别说自己,就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后,若是到了二择其一的地步,选择的也只会是孩子。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想想姨母,拼尽了一切又得到了什么?

    当真是无情啊,当年才从塞外回来,先皇就赐婚九皇子,新妇是太府令萧恒利的嫡长女。

    大家都说好啊,萧氏乃巨族,传承五六百年,说来配舞女所出的九王,还有些委屈了。他都快炸了毛,跑过来告诉说:“晚晚,你放心,我不知道老头子怎么想的,总之我不会负你的。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任人摆布。

    摆布?谁不是命运的奴隶,皇权的臣属,有时候简简单单一颗棋子,就会牵动着无数人的生死。

    最终,他娶了萧氏。虽不甘愿,却也没教人绑着成亲。

    所以今天见到他的时候,她这么不可置信,五年不见而已,一个人怎么能改变那么大?脸还是那张脸,却是布满风霜,不带有一丝温和,也不见了当时那种招牌似的坏笑。看到她,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就走了,仿佛面前的只是一个不认识的宫女子。

    她也真是傻,料峭春寒,怎么就能以为,春暖人间了。

    郑嬷嬷急了,哭道:“小jiejie,万不要这样想,您还有一个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