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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枝节蔓延

    皇帝能在诸兄弟间脱颖而出,凭的自然不仅仅是齿序,他登基不过年余,太后却在内宫经营了半辈子。但是他一句“不可惊动母后”,颐宁宫那边真的就是第二日一早,才得知这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

    太后的脸色一早就不大好,独自坐在脚桌旁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半晌才自嘲道:“真是我的好儿子。”

    她说这话时,屋里唯有唐姑姑一人在,当然这种话也只有她敢接茬。唐姑姑劝道:“太后,皇上自然是您的好儿子,这不是都说了,为着不惊动您,才不让流言蜚语往这边来的。两宫母慈子孝,天下都要称颂的。”

    太后冷冷道:“我儿的确是孝顺,平日里阿猫阿狗的都会教我拿主意,如今真的出了事情,才看出真的想着谁了。老九放出来这才多久,内务府和盐务上的差事都领了还不算。身为成年王爷,如今竟然是连内宫都能插手了。可我的定梁这样胡闹,皇帝却只会看笑话,他到底知不知道谁和他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

    太后平日里高山仰止一般,就是唐姑姑也很少看到她这个样子,她赶紧劝道:“太后,您息怒。说一千道一万,只有您坐稳了这颐宁宫,一切才有盼头。皇后贤妃如今已然生死之局,中间又牵扯上一个仪妃,左右都是一些内帏之事,皇上既然一时不能放下芥蒂,让九王出面也好。您也说了,他还管着盐务上的事情,总不能常常勾联在后宫吧?老奴怕只怕,若是内宫之中,两强格局一破,您的权利会受到挤压。”

    太后也是能沉得住气静的下心来的主儿,听心腹一分析,长长一叹息,道:“哀家虽然管理六宫多年,到底不是中宫。因为生养了皇帝,才当得了这个皇太后。”

    “可是母子离心已久,终然哀家百般温和,他也不过面子情分。怕是他自己心里也觉得,只有后宫不稳,我这个母后才有用武之地。皇后与贤妃之争,哀家虽然没有过分干涉,却并非为了坐山观虎斗,自己抓好权柄。那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他到底也是我十月怀胎生的,纵然不若定梁与长宁亲近,难道我竟是盼着他内宅不宁吗?只是他事事不与我一条心,一分温情九分防备,就是我有千般手段,难道都去对着我亲生儿子使用?”

    这话说来的确心酸,唐姑姑听着也是不好受的,肖太后是个偏心的娘亲,这点恐怕她自己也是无法否认的。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疼爱当今的皇帝。

    相反,若是当真不疼爱,纵使那人冷硬如刀,太后只管应对就是,哪里会如此伤心?

    先帝一生的爱,都给了早逝的发妻,可是那对于太后又有什么关系,千般手段,照样经营了后宫,笑得到最后。

    但是她也没有坚定的立场,去怨怪皇帝。毕竟,幼时离散的光阴,压抑孤独的成长,造就了今天的帝王定棠。纵使太后有千般无奈,也是无法弥补的。

    唐姑姑没有接话,她并不是一个母亲,所能做的也不是安慰,而是等着太后自愈。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太后就已经沉声道:“既然他不想惊动我,那么咱们就当不知道吧。只是这事情闹得大,恐怕不像以前那样,能够压得下来了?”

    唐姑姑也是经过事情的人,一点就透,闻言也道:“太后说得是,冷眼瞧着,这凤仪宫那女人,颇有几分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意味,看似是没什么章程,可有些事情就怕见光,有这么个人不管不顾的嚷嚷出来。贤妃就再也别想站在山头看热闹了。”

    太后嗤笑道:“贤妃?她也算是个聪明人,可惜啊,太把自己当回事,只当旁人都是傻子。这样的人平日里顺风顺水,可是一旦跌跟头,就不是轻的。”

    唐姑姑有些怀疑,对着太后自然直说,“您说,若是此次皇后的人指证贤妃若是真的,那么贤妃会跌到什么程度?”

    太后道:“跌到什么程度?丧失宫权,降位,乃至是失去儿子的教养之权,这些都有可能。可是她最大的损失,还是失去了皇帝的信任。”

    唐姑姑一哂,她跟着太后在后宫里混迹一辈子,最是知道何为男儿薄幸,宠爱最是不长久,哪里能靠得住。柳贵妃和莫淑妃,哪个不曾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先帝还号称是仁厚之君呢,翻脸无情,夺人性命可是没有半点犹豫。

    皇太后有今日,一半靠自己,一半靠儿子,她心里还真没觉得有先帝什么事。

    这只能说明,唐姑姑毕竟没有侍奉过君王,没有办法真正体会妃嫔们的境地。

    宠爱不可靠,但是大多数时候,她们的一切,都是宠爱带来的。

    更不要说,皇帝对贤妃,不仅是宠爱,还有真心的。

    那是经过九年青春岁月磨砺,生养两个孩子,彼此扶持才建立的信任,后宫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此处超越贤妃。

    哪怕是皇帝礼法上唯一的妻子洛皇后。

    但是,贤妃终究越界了,自己弄丢了这一份信任。

    皇帝看着御案上薄薄的纸张,心思沉重至极,眉眼间皆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绝对的皇权之下,后宫这点地方,没有什么真相是挖不出来的。何况,贤妃也不是多高明的阴谋家,左不过策反一二个有怨气的宫人,趁着皇后丧母之际,悄悄下手而已。

    他曾经以为,永远爽直磊落的女人,用这样的行为来报答他的信任。

    豫弘王站在底下,虽然没有直视皇帝的脸色,但也能猜的出来他心里实在不好受,背叛的滋味,生为皇族也该习惯了,所以也只是不好受。

    不过他还是安慰道:“皇兄请宽心,此事还需要您拿一个主意。”

    皇帝的声色依旧是那样暗淡,道:“那个宫女脑子本来就不清楚,投去冷宫。皇后既然身子好了,她是中宫,自然该处置宫事。至于贤妃,朕不想再为这些女人的事情心烦了。”

    血缘奇妙的作用下,皇帝也习惯性的敲敲桌板,道:“着仪妃学习宫务,以备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