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花尽月落
熊熊的烈火包围了她，她在顷刻间便被烈焰所吞噬，变为一阵土灰随风飘散，荡然无存。 “这孽女一死，也就算是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想到此，酆何松了口气。 “还是老爷这招英明，简直是将酆离这颗棋子运用到了极致。”尖锐而刺耳的笑声响起，她脸上满是骄傲。 这么多年装出来的委曲求全，总算随着酆离的消失而结束了。 “都退下……”酆何握着大夫人的手，下令道。“对外一致称将军府意外失火，嫡女酆离不幸身亡。” “相公，别在这浪费时间了，今天可是燕儿的大喜之日呢。”大夫人拽了拽酆何，示意他离开。 “也罢，我们走。” 角落处，他身着玄色衣袍，徒留下一个颀长的背影。无疑，这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到了。 “王爷，你为何不出手？”他身旁还有一位红衣飘飘的男子，语气中充满好奇。 那被称做王爷的人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满是戏谑，意味深长地望着那团仍在攒动的烈火。 “一切自有定数。”比起打乱一切，他更愿意当个旁观者，观看这一出闹剧。 可一字一句从他唇中吐出竟是如此苍劲有力，扣动人心。 红衣男子好像也早就料到一般，轻轻叹了口气，也难怪世人都称他为“鬼魅王爷”。 这鬼魅二字，并不是空xue来风。简直再适合他不过了。 “我们走。”说罢，红衣男子一挥衣袖，两人便消失在夜色中。 在烈火的吞噬后，酆离猛的惊醒，为何……为何自己还是没有死？ 包围着她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紫鸢花海。酆离忍着身上的疼痛，艰难地站起。 紫鸢花？是思念吗？ “这是哪里！”没人回应，只有她的声音来回飘荡着。 “酆离……”许久，一白衣女子轻唤她名，一步步向她走来。 酆离有些防备，往后退了几步。“你是谁！” “凤离歌。”白衣女子垂下眼帘，声音犹如珍珠落玉盘般清脆动听。 仔细一打量，凤离歌的容颜与酆离极其相似，只不过没有那丑陋的疤痕罢了。 酆离有些微诧，凤离歌可是萧恒的皇婶，落月国唯一的亲王妃。 而她的夫君萧烨辰，是皇帝唯一的弟弟。十岁便随军队出塞打仗，这么多年来，竟没有打败过一场战役。 萧烨辰这个名字，足以让匈奴闻风丧胆。 忽略酆离的诧异与怀疑，凤离歌自顾自地说起来：“酆离，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从此以后，你就是凤离歌。” “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做凤离歌！”酆离不懂她的决定，这个位置是多少人馋涎却不可得的。 “酆离，你不会懂，你也不需要懂。”她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泪水便翻涌而出。 “酆离，他不爱我。他娶我，不过是为了和亲。不论我怎么做，他都不理不睬。我好想恨他，到头来，还是自欺欺人。”凤离歌不顾形象地大喊。 可话语中还是满含着对萧烨辰的爱。 酆离知道，她在倾诉。 酆离的经历又与她何其相似，所爱之人不爱她，可酆离没有她那么脆弱。 她酆离发誓要将前世所承之痛十倍偿还给他们，将那些迫害她的人一一铲除。 “酆离，我们后会有期。”留下一句简短的话，凤离歌也消失了。徒留下酆离一人倒在紫色花海之中。 风拂过她的发丝和裙角，紫鸢花瓣随风落下。 酆离，这就是宿命啊。酆离，不，凤离歌，希望你能代替我得到那份幸福。凤离歌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凄凉的笑容。 此时皇宫是另一番热闹场景，酆离的jiejie酆燕从花轿上移步而下，流苏盖头遮住了她的脸，大红嫁衣上绣着精致的花纹。 “燕儿，我总算娶到你了。”萧恒牵过酆燕的手，在她的耳边轻语了一句。 这句话也让酆燕盖头下的脸一片绯红，心里自是十分喜悦。 今日，她终于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今日，被她视为眼中刺的酆离总算被父亲除掉。怎能让人不快呢？ 萧恒对于酆离的死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他生不由己。堂堂二皇子，不能娶那样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可他已经忘了，酆离的那半张脸为何会丑陋不堪。 皇室的婚事，办的自然是华贵无比。皇上高居龙椅，皇后则坐在他身旁，一袭金色拖尾裙，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仪态万千。 达官贵人们都被一一邀请到场，可唯独萧恒的皇叔萧烨辰，皇嫂凤离歌没有来。 “恕臣冒昧问一句，这大将军家的喜事，按理来说王爷应该参加啊。”一位朝廷大官提起这件事。 听到这句话，大家都倒抽了一口气。王爷从不参加任何活动，众所周知。 “爱卿，皇弟有朕派的要事在身，不便出席。”皇上也料到这般，从容地应对。 要是平时，弟妹凤离歌都会代替他出席，可这次是怎么了？ 皇上也想不通。 正当萧恒向在座各位敬酒的时候，一位太监匆匆赶来，在皇帝耳边轻语了几句。 “咳咳咳……什么！”皇帝的脸色突变，弟妹怎么会想不开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酆离只觉得头疼欲裂，耳边不断有人唤着“王妃，王妃……” 酆离艰难的睁开眼，眼前格外金碧辉煌的房间让她不禁讶异。原来，萧王妃的生活竟是如此奢华。 “王妃，您总算醒了。芸儿可担心您了，那大夫说，您……您差点就醒不过来了。”那丫鬟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竟落下泪来。 可能是好久没体会过被人关心的感受，酆离的心竟随着那丫鬟的眼泪一点点暖了。 酆离柔声安慰了几句，便让芸儿搀扶她走到铜镜前。铜镜中映出了凤离歌精致姣好的面容，清澈的秋眸，小巧的樱唇与细腻白皙的肌肤。 这张面孔，与她没有毁容之前几乎无差。若她不知道这是凤离歌，她一定认为这就是自己。因为惊人的相似，所以酆离久久不能缓神。 她的手轻抚过脸颊的每个角落，嘴角扬起一抹魅惑的笑容。 “王妃，您初愈，不能吃辛辣的东西。我这就让厨下准备些热粥。” 那丫鬟说罢，便走了出去。凤离歌好清静，屋里只允许芸儿这么一位贴身侍女进出。 酆离一人待在屋中，便开始四处转转。地上铺满了温玉，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掩着一把桐木琴。 她听说过，凤离歌是一位琴痴。琴技十分精湛，仅次于江湖上广为流传的公子墨。 她推开阑珊长窗，窗外是一座后园。后园里没有一棵俊秀的大树，只有一盆盆紫鸢孤芳自赏。 酆离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这紫鸢的花香，虽不比其他花香浓郁，却能让人安心定神。 虽然不知道凤离歌钟爱这花的真正原因，但托她的福，酆离也渐渐喜欢上了这花的高贵幽深。 今天已经是早上了啊，那萧恒与酆燕的成亲仪式想必也已经结束了。“真可惜，没能够见证他们的爱情……”酆离把爱情两个字咬的格外重，仿佛带着对他们的怨恨。 “离歌，你要是想去看的话，我随时都能陪你去。”他的声音温润柔和，却有着掩盖不了的戏谑。 萧烨辰不知何时进的屋，悄无声息，甚至让酆离都有点措不及防。 刚才那句话被他听到了？可能是因为心里的不安，酆离猛地一回头，对上的是一束深邃的目光。仿佛注视之人只要稍不注意，就会深陷其中。 立体的五官如刀刻般完美，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王者之气，此时俊美的脸上正噙着一抹让人猜不透的微笑。酆离知道，这种神一般存在于落月国的人物，绝对不好对付。 “让夫君见怪了，离歌是因为那日缺席，十分惋惜。”虽然措辞十分客气，但还是多了份疏远与冷淡。 “嗯……”萧烨辰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一双幽紫色的眸子开始上下打量起酆离，似乎想看穿她的一切。 酆离也明显感觉到了他穿透性的目光，于是更加泰然自若起来，生怕他看出端倪。 难道他已经怀疑我了吗？酆离灵眸一转，故作亲昵地挽住他的手。 “夫君，离歌身子虚弱，有些饿了。夫君陪我去用膳可好？”那种娇滴滴的声音让酆离自己都有些恶心。 如果说萧烨辰一开始只是觉得凤离歌有哪里不对劲，那么现在便可以说是怀疑了。 离歌的那双眸里总是饱含着对他的深情，而此刻的这双眼睛中只有冷漠和狡黠。 可奇怪的是，萧烨辰看着不一样的她，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既然游戏开场了，那他便奉陪到底。 他嘴角掠过一个自己都未曾发现的笑容。 “走吧……” 仅仅是走过一条短短的石板路，萧王爷与王妃二人挽手去用膳的消息便传开了。 “王爷这次是要与王妃和好？”正在一旁打扫丫鬟也不过十六七，正处花季。 “可能是吧……王妃为了王爷可谓是倾尽一切，有名无实的日子又怎会好过？” 那丫鬟听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们都知道王爷好，但只可远观，伸手一触便发现那是泡影。他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是神，所向披靡。 听世人说，王爷一笑便能让天下人倾倒。可就连在王爷府多年的下人都未曾见过他真心一笑的样子，仿佛是王爷的心不会笑了…… 酆离和萧烨辰来到了正堂，准备用膳。 正堂倒是朴素又简洁，只摆放了寥寥木椅，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正中央是一张檀木桌和两把椅子，地板只是普通的石头铺成。 酆离暗自奇怪，同样是王府，凤离歌的房间就如同世外桃源，竟与外面有天壤之别。 他的房间又是怎样的呢？ 酆离不禁望向了他，可没想到萧烨辰也看向这边。 两人不约而同，目光在空气中尴尬对视后，酆离赶紧将头扭过去，看向别处。 她不知，萧烨辰看到她吃瘪又害羞的样子后，心瞬间加速跳动。 “离歌，粥快凉了。”萧烨辰看她久久不动，便知道她出神了。 酆离像是被惊醒，慌慌张张地用白瓷勺舀了一口粥，送入口中。 “嘶……”灼痛感让酆离叫了一声，樱唇被烫得有些红肿。 难道重生成凤离歌后，性格也有些变了吗？还是因为她在爱情面前，本来就是这样呢？ 萧烨辰抬头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自己又开始慢条斯理地吃起来，不理会她。 冷漠也罢，反正她现在只是利用他，利用萧王妃的位置。 萧烨辰的淡然也正好避免她交付真心。酆离暗暗想着，等大仇已报，就把这一切还给凤离歌。 “你慢慢吃，皇上召我进宫，有事与我商量。” 他缓缓起身，虽然对酆离说了寥寥几字，但比平时的沉默不语好了许多。 “好……”酆离一人坐在檀木桌前，显得有些孤单。 “皇婶！” 那孩童好像故意吓唬她，却没有得逞。 酆离闻声回头，冷冰冰的眼神吓了那孩童一跳。 “皇婶，你竟对我如此凶吗？”酆离仔细一看，那是一张带着稚气的面庞。 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下是一个俊俏的鼻子，和一个樱桃小嘴。嘴唇红润润的，可爱极了。但此时他的眼眸里已荡起了涟漪，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眼泪。 这是五皇子——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酆离还是能够想的起来。 毕竟她的父母就是以刺杀五皇子的名义将她置于死地的…… 眼前的五皇子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酆离有什么理由非要治他于死地呢？ 想到此，酆离俯下身，抚了抚五皇子的头。 “傻孩子，皇婶怎么舍得对你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