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浮生若梦又一朝
听着那脚步声渐渐走远,诸葛南衣再次抬手抹去脸上的汗水,转身又走到铜镜跟前,对着镜子里的女郎跪坐下。 铜镜中,那个面容绝美的少女,正睁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自己。 诸葛南衣深深呼吸了一下,又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白嫩的肌肤上青紫的印子和疼痛感都那么明显。 她轻轻勾起唇角,微微笑了一下,镜子里的少女同样也报以笑容。 望着这样的笑容,诸葛南衣突然捂住脸,小声的呜咽出声。 屋外,那其实并没有走远的婢女听着屋子里竭力控制小声的呜咽声,叹了口气,女郎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却要担负起家庭的重担。 诸葛南衣哭了半晌,才从铜镜前站了起来。 她望着镜中哭的梨花带雨的面容,蓦的又笑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的笑容,却是灿烂明亮的。 她,又重活了一世。 所有的疯狂,所有的迷恋,所有的执迷不悟,所有的痛苦和悔恨,都在烈火中,化为了灰烬。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烈火焚烧的铭心的痛苦,这一世,她还是她,但是已经是不一样的她。 前世也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年,做了多少事,才让上天对她如此厚爱载德,这一世,不管是何种省份,她一定好好的活,绝不为妾,绝不让人踩在脚底。 这样想着,她对着镜子露出一个迷人的笑,这样的笑容,挂在这张绝美的脸上,更是多了三分清纯的魅惑。 这张脸,是她十二岁之时,还未及长成的面容。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日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却幸运的回到了前一世,十二岁稚龄。 在她小的时候,诸葛氏尚且还算旺族,她记得是从父亲的消失开始,慢慢愈加捉襟见肘。 诸葛南衣将目光放在房间的绣床上,秋帐上的刺绣是江南有名的文秋娘所绣的楼阁寻梅图,繁复的绣艺堆叠出梅枝尽将绽放的美态,仿佛小儿女那诉不尽的衷情写意。 她走到绣床边坐下,身子向后一仰,闭起双眸,将大脑放空。 这一年,就是她十二岁的这一年,父亲出门游历,始终未有音信。 一开始还好,可是过了一年,父亲还未回来。 堂叔祖父一家说她兄妹二人年纪尚幼,无法整理好家中的店铺和财务。 说父亲临走之时说,要将家务托付给他们料理。 于是他们兄妹就听从了堂叔祖父的话,将赖以生存的店铺契约和家中珍贵的东西,都交给他保管了。 后来,父亲三年都没有回来。 堂叔祖父一家,从一开始的克扣口粮,到后来堂而皇之的用起诸葛南衣一家的财富。 可恶的堂叔祖父一家,因为这笔财富越过越好,而她和哥哥却食不果腹,更没有珍贵的药材延续哥哥的生命。所以,她才因为那雪中送炭的一块金饼子,对那人芳心暗许,也因为哥哥需要钱财买药,她愿意同那人做妾。 这一段虐缘开始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们拱手,将店铺和财富送给了堂叔祖父一家。 这一次,她必定不会再像曾经那样信任那些心肠恶毒的人,她必定要好好守护哥哥。 纱窗外,星空高远,夜色清冷如墨,寥寥的几颗星辰挂在浩瀚的夜空中,显得分外的寂寥。 诸葛南衣将目光从面前的铜镜前一开,借着微弱的烛火,看着窗外的夜空一动不动。 这样过了许久,她才站起身来,往床榻上一躺。 她想了许多,想着自己的重生,想着父亲的下落,想着要将家中的财产牢牢的留在手里。 这样想着的诸葛南衣因为疲累,深深的坠入梦中。 “女郎,女郎,该醒醒了。” 迷迷糊糊的诸葛南衣,被一声声柔和的呼喊叫醒,她睁开双眸,见她的侍女浅草站在床榻前,手上端着面盆和洗漱用品。 还在怔忪中的诸葛南衣,被浅草扶起,往口中灌了一口蜜水,轻声道:“女郎,今日不是还要去书院接小郎君么。” 甜润的蜜水入喉,诸葛南衣一下子清醒了,她蓦的坐直身子。 诸葛南衣打量着眼前的婢女,见她目光中除了深切的关心还有一丝焦急,显而易见,她对自己的哥哥分外的关心。 诸葛南衣轻轻笑了出声,要是没有前世的那些经历,她实在看不出浅草这个小丫头怀春如此的早。 不过想到自家哥哥那俊秀的面容,诸葛南衣也觉得很正常。 要不是因为身体差,喜欢自家哥哥的小姑子,也不会少吧。 “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辰时了。浅草回道。 诸葛南衣大惊,急忙问道:“今日是十五么。” “女郎,今日确实是十五,也是小郎君书院沐休的日子。” “快快给我拿衣服来,我们去接哥哥。” 往日的记忆毕竟已经遥远,重生以来诸多繁杂的事情涌上心头,诸葛南衣一直忘记问浅草现在是什么日子。 若不是浅草提醒,她简直要酿成大错,她暗自埋怨自己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诸葛南衣的哥哥在晋陵城外的桃花庵求学,她犹记得,在她十二岁那年八月十五,私塾中沐休,哥哥连同许多同窗一起从晋陵山下山回家。 当日原本晴朗的天气,却不知为何突然就狂风暴雨,令的山上山石塌方,引发了泥石流。许多学子葬身在晋陵山下。 诸葛南衣的哥哥,却因为身体不好,每次沐休都是等诸葛南衣去接他,那一日,她起的晚了些,等她的牛车到了晋陵山,正好被塌方的地段拦住了,也因此哥哥幸免于难。 只是幸免于难的***后每每想到这件事,却总是心中郁结,也因此久病缠身,身体每况愈加。 这一次,为了哥哥,还有那么多条人命,她也要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她穿好衣装,顾不得照镜子,狂奔着往家门口跑去。 “浅草,快去令伯叟把牛车牵来。”诸葛南衣奔门口大声喊着。 “不,牛车太慢了,换成马车。”她想到时间紧急,还是乘马车比较快。
“女郎,出了何事,如此匆忙。”家中的管家伯叟见诸葛南衣高呼,也跑了过来。 “伯叟,事情紧急,我来不及说了,你快带着银钱跟我去去街市上买一辆马车。” “女郎,如今这时候要买到好马可不容易。。。。。。” 伯叟还待解释,诸葛南衣已经一下子冲出了门口,往晋陵城中的市集中跑着,浅草跟在她身后,一同狂奔。 现在是辰时,私塾要午时过后才会放课,她只有赶在午时前到达桃花山上,才有可能阻止这件事情。 一路狂奔到市集卖马车的地方,她气喘吁吁的环视着四周,果然,看到一辆外表朴素的马车停在交易的地方。马车面前有两个人在交谈着什么。 “这辆马车多少金。”诸葛南衣跑到马车跟前,急切的对着那卖主模样的人高喊道。 正在说话的二人同时回头,见是一位娇俏的小姑子,其中一人面色和煦的回道“这位女郎,这辆马车已经被我家公子买走了。” 一想到只有坐马车才能赶得上上桃花山,诸葛南衣也顾不得礼仪,她伸出手指,急切的对买马车的人说道:“我出两倍的价钱,你把这辆马车卖给我。” 那买马车的人闻言,楞了一下。 “就这么说定了,伯叟,快来将银钱给这位小哥。” 她看到浅草跟伯叟都跟在她身后,于是她回头吩咐着。 “你这小姑子好生无礼,这辆马车我家公子已经买了下来,你再出十倍的价钱我也不卖。” 面前原本表情和煦的人,在听到诸葛南衣要用两倍的价钱买他们马车的时候,表情变的冰冷。 南衣也知道自己确实无礼,但事情紧急,她一定要买到马车,时间是不能耽误的。 “好,就以你所说的,十倍的价格,伯叟,你带这位郎君去店铺中拿银钱。” 一辆马车大约是十两金,,十倍的价格就是百两金,是诸葛南衣知道的家中店铺所有的流动财产了。虽然有些心疼,但此时此刻,人命关天,她也顾不得这许多。 再者,今日事情如果做成了,那就不是百两金的价值了。 “你这小姑子,忒的无礼了,你可知道,我家郎君。。。。。。” “呵呵。” 马车中蓦的传来一阵笑声。 那笑声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悦耳。 “我出万金买你这小姑子。”明明是动听的声音,说出的话语,却如二月寒冬,冷淡中带着藐视。 诸葛南衣一下子愣住了,即便这人话中端的是无礼至极,但她却不敢反驳,因为那熟悉声音,让她想起一个人。 前世她只见过一面,但风姿却永生记忆深刻的人。 诸葛南衣抿了下唇,偷偷用眼角扫视了下她适才夸口要买马车的仆役,见他腰间挂着一个圆形的玉佩,玉佩上有种古老的纹路,她心中一惊,内心翻腾。 因为这边的喧闹,此时已经有许多人围在马车的四周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