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莲华封印
洛府，宁玥轩。 这应该是洛府中最简朴的一处所在了。 沿着清凉阁前的紫藤走廊走到尽头，绕过开满冰莲的寒潭，是一片枝叶繁茂的桃林。顺着桃林中的小道走到尽头，是一座小小的轩舍，四周的木栏在岁月的磨蚀下透着淡淡的旧痕。轩舍两旁，都开有一扇小窗，隐约可看到洛昀夫静立的身影。 桐木做成的门漆成紫色，在重重桃林后虚掩着。白芷立在门前，看着那道身影抿了抿唇，面色有些苍白。一阵轻风拂来，扬起她的衣角又落下，万千思绪在心头萦绕，最终却只化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玉手轻轻抬起，推开了这扇门。 在白芷的印象中，她已经有十六年未曾踏足这个地方了。 十六年了。 这里的一桌一椅似乎未变分毫，还保留着那人走之前的样子，窗前的小几上摆着一束开得正好的白色玉簪，随风送来一阵清香。 一切宛若昨日。 那些她刻意封存的记忆，在此刻全部都活了过来，叫嚣着要从脑海深处涌出来，她身形晃了一下，几欲站立不稳。 洛昀夫站在窗前，背对着白芷，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幅山水写意图上，淡墨留白，颇有出世之意。 “幻儿在时，最希望的就是我能陪她寄情山水，归隐山林之间。” 洛昀夫没有回头，似在自语，又似在与白芷对话，声音淡淡，听不出悲喜。 一种莫名的悲凉渐渐在二人身旁萦绕，二人中间不过隔了几步，却似隔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再难前进一步。 白芷抬眼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眼底有深深的绝望涌动，自幻雪去后，已经十六年了。自己从一个妙龄少女等到如今的红颜不再，这十六年的光阴，早已把年少时的执着，锐气，消磨的所剩无几，当年孤注一掷的豪迈，如今看来，不过笑柄而已。 “我亏欠她的，这辈子是还不了了。” 洛昀夫喃喃道，手中抚摸着一面小小的紫晶石镜，带着十二分的怜惜。 镜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透着一股古老的气息；镜身上雕刻着两枝缠绕的莲，莲花半开；镜面上嵌着几丝殷红的脉络，平添了几分诡异；制作镜身的紫晶石仿若天成，透过阳光，隐隐有光华流转。 白芷看着那面镜子，神色一震，整个身心似乎都被揪了起来，不由的后退了一步。 作为一个术士，她太清楚那面镜子所代表的含义了。 在远古时期，神人魔三界还未分离，共同居住在这神州大地上时，神族为了自身的修炼，寻找了一些天赋极高的人类，教之术法，令其为自己所用，这些连接神与人之间的纽带被人称为巫。 后来，神居天界，巫留人间。 巫者以其守护过神界为荣，不屑与凡人为伍，随带着神族遗留下来的神物，与族人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待到了更近一些的时候，人族逐渐强大，而巫者因失去神族的直接庇佑，天赋者越来越少，能力最终低于人族。而在这时，人族开始对这些巫者发难，逐渐的，越来越多的神界之物流入人间，而获得这些宝物的人们，无不为自己取得了巨大的福利。 至于莲华镜，则是这些巫者的其中一支，司幽族的圣物，而洛水的母亲，即是司幽族人。 传闻中，莲华镜可窥生死，勘轮回，通晓天下事。 “你要干什么？” 白芷紧紧盯着那面石镜，语气没了平时的温婉。 “水儿十六岁生辰将至，你是司幽族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与你们不同，我只想她平安喜乐度过这一生，这也是幻儿的愿望。” “所以呢？你就打算以自身为媒借用莲华镜行使逆转之力？” 白芷眼中已有泪光闪烁。 “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这意味着你要拿自己一生的福祉与运道去和一个魔鬼做交易！你疯了吗？” 说到最后，白芷的语气已经透出了一丝凄厉。 “你忘了幻儿是如何......去世的吗？” 洛昀夫转身看向白芷。 白芷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看着那面石镜，叹了一口气，任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夕阳西下，清远别苑朱门紧闭，斜阳余辉洒落在苑门前青石板铺就的大道上，因远离闹市，此处倒显得格外安静，只有偶尔一两个行人经过。 盛夏将过，街边的垂柳也不复青翠，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黄色。被拉长了的树影倒映在干净整洁的街道上，景色太过静谧，令人望之惘然。 一辆马车从街角处驶出来，向着清远别苑的方向驶去，马车“笃笃”的声音在街道上响起，透着几分欢快，打破了这份宁静。 车内，淡淡的青木香氤氲升起。 洛水斜倚着车壁，手中翻着萧明溯之前看的那本古书，时不时地抬头偷看一眼萧明溯，又赶紧把目光移开。萧明溯看着她的小动作也不在意，闭上眼睛养神。 “爷，到了。” 马车在清远别苑前停下，岩风向车内说道。 不等马车停稳，洛水率先下了马车，对着清远别苑的大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清远王府内多植绿竹，其间点缀以各色花树，花枝轻动，有秋蝶翩翩起舞；一道清流从一旁的假山奇石间蜿蜒流下，清澈见底的水里但见青黛黑白诸般颜色的圆润小石散落其中，流水潺潺，映着高低远近绿树孤竹及府中的亭台楼阁，倒丝毫没有秋日将近的感觉，幽静怡人。 跟着萧明溯绕过一道假山，迎面走来一名黑衣少女，长发束起，英气十足的脸上仿佛笼着冰霜，神色肃冷无比。腰间佩一短剑，暗黑的剑身不知是何材质所做，泛着暗哑的光。 她倒是对萧明溯极其恭敬，上前行了一礼，唤了一声，“王爷。” 萧明溯点点头，将洛水从身后让出来，对那少女道，“这是我的客人，你带下去安排一下吧。” 黑衣少女闻言，抬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洛水，眼神不善。 洛水被她看的发毛，后退了一步，低声对萧明溯道，“她是不是喜欢你啊？” 声音虽小，但在场之人皆是高手，听力已非常人可比，自是都听到了的。黑衣少女似被说中心事，微微低了头。恰逢有微风吹过，不远处的朱亭下悬着的水晶风铃随着轻风一阵摆动，铃声悠扬缠绵，如满怀心事的少女在低声诉说心事，令人砰然心动。 萧明溯看了一眼洛水，似是没听到她的话，微微笑道：“你先随天月去你的房间，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些再过去看你。” “没关系，我去看你也是一样的。” 洛水厚着脸皮回答。 岩风跟在萧明溯后面忍笑忍得辛苦，见萧明溯抬脚离开，赶紧跟了上去，在身后冲洛水竖了下大拇指，能把自家主子问得不敢回答的，这真是轩辕族第一人了。 见萧明溯二人离开，黑衣少女看了洛水一眼，示意她跟上，然后转身朝另一方向走去。 洛水小跑几步跟上去，没话找话道：“你叫天月啊？” 黑衣少女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你看起来好像武功很好的样子.....” “......” “萧明溯一个月给你多少玉贝啊？” “......” “要不你来我们洛府吧，当我的手下，保证比他给的多！” “唰！” 洛水正说的兴奋，只听的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下一刻，脖子旁边已经架上了一把黑色短剑，锋利的剑刃反射着寒光。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知道我的武功到底有多好。” 天月一字一顿地说道。 就在此时，在洛水没有注意的角落，她右手腕的那条手环突然发出了冰蓝色的光，令人心生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