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桃林落叶
最近天气转冷，月初城内出来溜达的老少爷们大多喜欢喝两盅酒暖暖身子，浮生楼的生意也因此好的不得了，云姨连梦中都是在数钱，所以当她在梦中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时候，是非常气愤的，就像来人阻挡了自己的财路一般。 “谁啊！” 云姨多披了件衣服去开门，心底暗自打算，门外若是哪个不开眼的小伙计，明天非得扣他工钱不可。 “知不知道无故......” 房门打开，云姨却愣在了原地。 天色将明，众星归隐，正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候。 房内烛光昏暗，来人一袭普通云杉，长发松松挽起，正靠在一旁的墙上大口喘着气，像是跑了很大一段路，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洛水？你怎么会搞成这样？这月初城哪个王八犊子胆子这么大，是不想活了吗？” 云姨一边骂着一边把洛水扶进房内。 “你小点声。” 洛水有气无力地制止她的话。 “到底怎么回事？” 云姨皱着眉头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走过去将灯芯拨的亮了些。 洛水捧着热水喝了一口，半天才慢慢放松下来，云姨这才看到洛水肩上有血迹渗出来，哎呀一声又忙着去找金创药。洛水这才感觉到疼痛，怕是岚曦临走前的那一抓，不小心将伤口挣裂了吧。 “云姨......” “怎么了？” 云姨正在低头帮她上药，闻声，抬头看向她。 洛水准备好的话在喉咙里转了转，吐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等天一亮我就要离开月初城，你能帮我找辆马车吗？” “为什么？” 云姨皱起眉头，一脸的不解。 “你要是怕被洛将军找到大不了在我这里躲几日，犯得着出城吗？” 她还单纯地以为洛水只是又和洛昀夫闹脾气了。 “这次......不一样了。” 洛水苦笑着回答。 “那......你去哪？” 洛水摇摇头，没有说话。 云姨看着她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处理好手下的伤口，瞪了洛水一眼，道：“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准备，天一亮就送你出城。我有个朋友在桃花坞有座别苑，你先去他那里避避。” 洛水点点头，冲她笑笑。 云姨正绷着一张脸瞪着她，见状，一个没忍住，也笑了出来。 捏了下她的脸嗔道：“你啊！” 然后风情万种地走了出去。 看着云姨的身影消失于无尽黑暗中，洛水握紧了手中的杯子，眸色深深。 天色已亮，太阳还没出来，只在东极山处泛起鱼肚白。 浮生楼的小伙计打着呵欠从后门走出来，睡眼惺忪地牵过当家的手中马车缰绳，不满地抱怨：“不是前几天刚进过货吗？怎么又要去？” 云姨斜了他一眼，眼尾长长，媚色横生。 “你是当家的还是我是当家的？再敢啰嗦，下个月的工钱也不想要了吧？” “当然你是当家的，我就那么一说，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咱一般见识呢！” 小伙计笑得谄媚，说完，一扬马鞭，马车辘辘起驶。洛水躲在车内，掀开后面的车帘，冲立在原地目送马车离开的云姨挥了挥手，放下车帘，转身，眼泪落下。 现在时辰还太早，整个月初城还处在将醒欲醒的阶段，昨日还整洁干净的城内大道上，经过一夜寒风，堆积落叶无数。寂静的街道上时不时地传来一旁民居的洗米煮饭声，幼儿的晨哭声，及偶尔的几声犬吠。辘辘的马车声和着空气中的饭香，朝着城门口的方向驶去。 耳边传来有人轻扫落叶的沙沙声，洛水掀开车帘，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座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月初城，一阵微风吹散刚被人扫在一起的落叶，将其中几片裹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又缓缓落下，像是在与她作无声的告别。 “你没长眼啊！” 马车一顿，打断了洛水的思绪，驾车的小伙计正揪着一个乡下人模样的人不撒手。阵阵异味传来，原来是早上来城中运泔水的马车不小心碰到了洛水所在的马车。 驾车的浮生楼伙计揪着那人不撒手，非逼着他掏出一个银币才行。乡下人模样的中年男子一脸的苦瓜样，若是他能拿出一个银币，又何必做这个营生。最后无法，只得掏出身上所有的钱给了那小伙计，后者才一脸得意地驾车出了城。 赶着泔水车的中年人一边叹气一边紧跟着出了城，转向另一个方向。 清远别苑。 “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哪儿？” 萧明溯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此刻满是怒火地看着面前的轩辕瑾，恨不得一个术法将他丢到九天云外去。 轩辕瑾一把雪映梅花的白玉折扇遮面，一双细长的桃花眼满是无所谓地看着萧明溯：“至于吗？这么大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 萧明溯怒道。 一旁的岚曦被吓了一跳，稍稍往后缩了缩，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不甘与疑惑，她从没有见过明溯哥哥如此焦急过。记忆中的明溯哥哥一向清雅高贵如谪仙，可如今，只是为了一个姿色出身皆不如自己的人，竟然如此失态？看来自己放她走是放对了。 想及此，岚曦委屈道：“她不是洛府的人吗？出了别苑自会回洛府去，你干嘛这么生气啊！” “你知道什么！” 萧明溯难得地发了火。 岚曦毕竟与轩辕瑾来自同一个父亲，轩辕瑾见状脸色也沉了下来，当下一合折扇站起来：“对于你，我们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我至少知道一点，她无论去哪，都比待在这里安全。” “洛霖想杀她。” 萧明溯深吸一口气，看向轩辕瑾，眼下有淡淡乌青，用因着急而变得有些暗哑的嗓音一字一顿道。 轩辕瑾一愣，呆在原地。 百里桃林，花繁似锦。 桃花坞处多温泉，周围气候因此温暖如春，使得桃花长开不败，得名桃花坞。 此时桃色漫天，有如晓天明霞，与满天晨光交相辉映，空气中暗香浮动，场面美不胜收。 驾车的小伙计见到此景极是高兴，将马车的速度减下来，想要在此消磨点儿时间。 不期然地，从桃林深处走来一名男子，月白锦衣上绣有繁复的暗银纹饰，长眉入鬓，墨色眸子映着天地间的无边桃色，淡然而邪魅，却是洛霖。 他踩着用无数桃花铺成的红尘之路，朝目瞪口呆的小伙计走来，姿态优雅，似乎就算那是用无数生命与鲜血铺成的地狱之路，他也能嘴角含笑，步步生华。 “公子......” 小伙计呆愣着开口，要问的话还未出口，身子一软，已经倒在了一旁的无尽落花之上。他恐怕死也没有想到，这满目桃花，竟是他世界的最后颜色。 洛霖绕开小伙计的尸体，掀开车帘，车内，空无一人。 曾经坐人的地方，只有一条兽牙项链静静地躺在那里，闪耀着古朴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