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公私分明

    郭莜加升一级，准备到美国短期任职，临行前请同事一起吃饭。林小曦本想找理由推脱，叶一凡非要她一起去。

    其他人都是女生，他一个男人不好意思，让林小曦陪他一起去。听到这理由，林小曦喷了一地咖啡。

    面对她惊愕的质问，叶一凡幽幽开口，某人碰过的女人，在他眼里自动划出女人的范畴。

    她是不明生物？林小曦哭笑不得。

    饭局定在公司园区附近的星级酒店，苏励有午餐会议不能参加，众人暗暗欣喜。

    老板不在，饭局的话题便天马行空。

    “郭莜，恭喜了。来来，大家敬未来的新老板一杯。”有同事提议，半恭维半玩笑。

    郭莜谦和地推脱一番，实在推不过众人，才恭敬不如从命。

    林小曦不时瞄瞄同事们虚情假意的表演，埋头苦吃，心头划过隐隐的担忧。

    她当然不希望郭莜接替苏励成为她的老板。可依目前的局势，这种可能性极大。

    美皓的二把手吴琛马上要退休，苏励是吴琛最热门的接班人。郭莜升职后和苏励只差一级，美国镀金回来，正好苏励上调，她便理所当然地接替苏励。

    林小曦烦闷不已，不经意瞟到身旁的叶一凡，灼灼视线跟着郭莜的一举一动忽明忽暗。她恨不得狠狠呛声道，郭莜才是真正的不明生物。

    最终还是说不出口。

    看到郭莜，林小曦眼前时常冒出几个月前，苏励办公室里春光旖旎的一幕。明明当时她根本不放心上，现在却越发恼火。

    觥筹交错，笑声朗朗中，林小曦宛若局外人，从头到尾，闷声苦吃。

    同事们对她微妙看待，林小曦了然于心。这种成见轻易去不掉，她只能笑笑而过，暗暗努力，慢慢改变自己。

    饭后，回到办公室，正式进入礼拜五下午的垃圾时间。同事们继续聊八卦，林小曦专注地处理邮件。

    “太后最近在办公室放了加湿器，你们注意到了吧？”一个同事吃惊道。

    “我前几天还在健身房碰到她了，听教练说，她报了最豪华版的减肥套餐。”

    “你们说，不会遇上第二春了吧？”

    众人嬉笑声不断，颇有兴趣地调侃老板。

    苏励早年离异，一人拉扯大儿子。典型工作狂女强人，突然间注意起体态形貌，难怪大家浮想联翩。

    林小曦不由分神，想起在乐淘酒会上撞见的那一幕。苏励和江晔？林小曦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们两人都是商界名人，有私交也是正常。

    她忙否认自己的猜测，收回思绪，继续处理邮件。

    有一封南美本地市场部发来的新邮件。

    南美的市场，一直不温不火，不是美皓的发展的重点。苏励没有派正式的产品经理，而是让林小曦负责南美的产品。

    南美最新的产品已经交由海运，出货一个月，邮件想必是确认货物抵达。

    林小曦随手点开，轻扫一眼，霎时全身发冷，手脚颤抖不停。

    货物不符合当地法规，没有认证证书却包装打上认证标志，全部货物被海关扣押，不得入关。

    怎么可能！林小曦脑子一片空白。当地客户要求的上架时间紧急，产品和包装确实先打了认证标志，一边申请认证，到入关的时候正好通过认证，美皓内部有相关流程可依，苏励也是白纸黑字签字确认了。

    她慌忙打电话问了质量认证部门的同事，认证结果刚出来，确实没有通过。

    她瘫软在椅子上，手拍拍额头，一碰一手冷汗。

    申请认证前，产品的内部测试过，完全符合林小曦根据客户要求和当地法规给出的技术规格。思前想后，她找不到症结。

    她正犹豫要不要给苏励电话，苏励先拨了进来，让她马上到主楼五楼主会议室。

    林小曦心揪到极点，慌慌张张抱上电脑，双腿颤颤抖抖地挪步。

    五楼主会议室，一般是董事会专用。装潢极致简约，又极致奢侈。四周靠墙围了一圈真皮休闲沙发。中间是黑色大理石圆桌。

    圆桌周围西装革履的人，齐刷刷地看向怯怯推门而入的林小曦。

    只有一个人，无动于衷。

    林小曦一眼就看到江皓辰，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

    她紧握双拳，努力镇定，却事与愿违，双腿比之前颤抖得更厉害，眼皮直跳。

    她的级别，能在正式场合见到江皓辰的几率，几乎为零。

    山雨欲来风满楼，大概不过如此。林小曦顿时眼前一片昏黑。

    “小林，这份技术指标是不是你提供的。”研发部总监扶扶眼镜，推出一份文件，锐利的目光直直逼着林小曦。

    林小曦颤抖地拿起文件，仔细看了看，参数没错，也有她的亲笔签名。

    她怯怯开口，“是的。我是按照……”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研发部总监厉色打断她，语气冷硬，咄咄逼人。

    林小曦吓地猛然一颤，余光瞟到江皓辰淡漠清隽的身影，依然无动于衷，心头隐隐划过一丝失落。

    “小林，协助你起草这份文件的质量经理是谁？”苏励不慌不忙，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是陈霖。陈霖给小林发的法规文件、模板没有问题，邮件我刚转发给在座诸位。”质量认证总监抢先回答，甩出证据撇清干系。

    “技术指标出来后，你们为什么没有核查？”苏励冷冷扫了他一眼，声色俱厉地质问。

    “苏总，技术指标由产品经理提供，流程上明文规定……”

    众人各执一词，剧烈争论，有人撇清干系，有人落井下石，有人煽风点火，场景极其凶残。

    林小曦几乎要抗不住众人咄咄逼人的质问，眼眶酸涩，紧紧收住将要决堤而出的泪水。

    江皓辰依然一言不发，若无其事地盯着手机。

    她明白，公私分明，是职业经理人最基本的素养。可果真如此，不免心生失落。

    确认责任人后，会议继续，苏励让林小曦先回去。

    林小曦心中疑惑越来越大，她确实是按照法规文件制定的，结果却和认证要求有偏差。

    她快步跑回办公室，顾不上同事们的齐刷刷的注目礼，马上打开邮件对数据。

    当头一棒。她给的技术指标确实与质量经理发的法规文件有偏差。

    她愣愣，手忙脚乱地翻桌上上的文件。

    林小曦有个习惯。喜欢把文件打印出来，方便翻阅。她仔细看了眼打印稿，又看了眼邮件原件。

    一个是2.0版本，一个是2.1版本。区别不大，但几项要求略有不同。

    原来，有人换了她的打印稿。

    她惊惶地望着周围，冷汗一滴一滴落到纸上。

    她落寞地走出办公室，倚在茶水间一角，大口灌了一整杯咖啡，试图冷静理理思路。

    “林小曦也就伺候金主有点本事，摆不上台面。”尖细的女音，幸灾乐祸。

    “她估计也是不甘心被养着，想趁着得宠的时候来拼一拼事业。太贪心反而栽了跟头。”

    同事没有看到角落的林小曦，口无遮拦地冷嘲热讽。

    林小曦不啃声，静静地呆着，直至她们离开，才飞跑出来办公楼。

    她没有让别人信服的资本。

    一路跑去，紧紧收了很久的眼眶终于撑不住，泪水夺目而出。

    园区静谧，阳光和熙。

    林小曦孤零零坐在草地的一角，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手边的茵茵绿草。

    这段时间以来，她顶着市场部助理的头衔，兼职做一些产品经理的工作。角色晦涩不明，委屈不少。既不能拒绝同事们推来的脏累杂活，又要加班加点完成额外的任务。

    南美的市场没人愿接，才会落她头上。虽无人重视，她一直认认真真，希望能得到苏励的认可，转为正式的产品经理。

    然而，她不但没有成功摆脱晦涩身份，反而准备丢了工作。

    努力向上的路，远比想象艰难。

    不时看到匆匆走向停车场的同事，礼拜五的下午，翘班的人不少。

    本是悠闲舒畅的周末。

    林小曦双手捂脸，缓缓神，起身回到办公室主楼。

    主会议室门依然紧闭，林小曦来回踱步了一会，在门口斜对面的楼梯上坐下，翘首以待。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等高层的决定。

    许久，会议室门口中午传来声响。暂时休会，众人稍作休息。

    江皓辰一出门，余光扫到林小曦，呆呆坐在楼梯上，双手撑着下巴，楚楚可怜状。看到他，微红的眼眸闪过一丝喜悦。

    林小曦立即起身，看着江皓辰不急不缓地走来，心一点点平和。

    “玥儿来接你，你先回去吧。”他淡淡道，漠然的脸色看不出一丝情绪。

    林小曦眸色暗了暗，冲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犹犹豫豫开口，“我现在能做什么？”

    “不需要，快回去。”

    他淡漠却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林小曦愣了片刻，低落垂头，抱着双手闷闷走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