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清白

    天色阴冷，细雨淅沥。

    林小曦坐在车上，焦虑不安地望向窗外，数着车轮滚过路面，溅起的一圈一圈水渍。

    其实已经靖宜妥协，可她还是决定跟着他回家。反正迟早都要面对，她不想靖宜太为难。

    每每碰上红灯，靖宜便伸过手，握着她纠拧的双手，无声安慰。

    车子很快驶入一座白色和深灰相间的中式府邸，在阴沉的天色衬托下，本就庄重的建筑，更多了几分压抑感。

    林小曦能清楚听到自己心口扑通扑通直跳，神色木讷，任由靖宜牵着进屋。

    紧张是肯定的。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正式见男方家长。她和钟懿从小便认识，两家本就是左邻右舍，没有见家长的概念。而江皓辰第一次带她进雪园时，她根本就搞不清状况，不明不白被某人骗去当挡箭牌，亏本亏得一塌糊涂。

    “二少爷，回来了。老太爷在书房等着呢。”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妇女，笑脸相迎。

    靖宜微微颔首，扭头温柔地看了看林小曦，拉着她直奔书房。

    林小曦却一时茫然。那个人竟喊他二少爷？靖宜不是韩家唯一的男孙吗？况且，她依稀记得，靖宜在她老妈面前也说过，他是独子。

    靖宜有未公开的哥哥，她倒没意见。可老妈那边就不好交代了，老妈绝对不愿意她嫁到成员太复杂的家庭。

    她正胡思乱想，两人已经进了书房，扑面而来nongnong的书卷气。

    宽敞无比的房间，两面是顶天立地的大书架，但只有当中几层是开放的格子，上下都是带柜门的储物柜。房间当中是大书桌和沙发，墙上错落有致地挂着名人书画，玉器摆设巧妙地分布在各个角落。

    “爷爷，我们来了。”靖宜恭敬地问候。

    书桌前的人正在提笔作画，抬眸瞥了眼他们，字正腔圆，“坐吧。”

    林小曦目瞪口呆，面色刹那煞白。靖宜的爷爷，竟是早上在萌芯咖啡馆碰到的怪人！

    靖宜拉着她坐下，只当她紧张过度，没有多想。

    老爷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纤细的毛笔在他手中顿挫挥洒。屋子静悄悄，林小曦脑袋一片空白，听着自己清晰急剧的心跳，额头微微泛汗。

    “甜宝，别怕，没事的。”靖宜低头，在她耳畔柔声轻哄。

    林小曦呆呆地笑，发现自己太用力攥着靖宜的手，钝钝地指甲狠狠地戳在他掌心。

    良久，笔杆触碰笔架，传来一声清脆“哒”，打破一屋的宁静。

    老爷子起身，步伐矫健绕过书桌，在两年轻人对面坐下。

    “爷爷，这是……”

    老爷子抬手，示意靖宜停下，锐利的目光投向林小曦，吐字清晰有力，“林小姐，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爷爷好。”林小曦尽量表现的得体，扭头看了看一脸惊诧的靖宜，轻声解释，“早上等你的时候，正巧碰上爷爷，一起喝了杯咖啡。”

    靖宜顿时了然，老爷子稳若泰山，看来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所谓的巧遇，不过是提前出击罢了。

    “林小姐果然很漂亮，难怪昨晚靖宜连团圆饭不愿回来，非要陪着你。”老爷子换了玩笑的口吻，严肃的脸上却找不到一丝笑意。

    先是态度怠慢，尔后字字带刺，讽刺她魅惑靖宜。林小曦不由捏了把冷汗。

    “爷爷，别吓到甜宝。”靖宜不满，出言护着女友，轻轻揉了揉她掌心。

    老爷子冷笑，“寒暄也过了，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林小姐，早上我们已经谈过，你是聪明人，相信你已经明白。”

    林小曦心头一颤。这是要马上赶她出去？

    “不过，我最介意的一点，是你和江家少爷的过往。”老爷子盯着她，深邃的眸子泛着冷光，抬手制止一旁准备插话的靖宜。

    “退一万步讲，即便你身子是清白的，也改变不了你和江家少爷在一起的事实，娶你进门，韩家的面子挂不住。”老爷子毫不留情面。

    “爷爷，你吓跑了甜宝，对你也没什么好处。”靖宜沉着脸，语气坚决。

    其中的潜台词，老爷子自然明白，笃定笑笑，冷肃的目光重新回到林小曦身上，“换句话说，我是百分百不同意你嫁入韩家，不过，既然他因为你和我叫板，我会花时间再考虑。”

    林小曦茫然不解时，老爷子抛出一个让她极为难堪的问题。

    “当然，在我开始考虑前，需要林小姐配合，先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靖宜之前，你是否清白？”老爷子面色冷肃，最后一句，一字一顿。

    林小曦抽了抽嘴角，脸色发白。

    早闻外界相传，韩家老太爷极其讲究面子，外人能看到的韩家，找不到一丝丝的污渍。也许在老爷子看来，让林小曦这个破绽百出的女孩作为孙媳的候选人，坐到他面前，是种侮辱。

    可对林小曦而言，被人怀疑地审问如此私密的问题，何尝不是种侮辱？

    “爷爷，不要为难她。”靖宜脸色瞬变，拉起她，准备离去。

    “是。”林小曦一动不动，低低应声。一走了之，对她而言，或许差别不大。可靖宜夹在当中，面对的煎熬，便可能因此多更多。

    靖宜怔怔，有些恍惚。

    不可能不高兴。对于此事，靖宜从不敢问，也不想问。他太渴望幸福，她清白与否，全然不影响他的选择。既然如此，何必太在意，惹自己不快。

    所以，当她亲口说出答案时，意外的惊喜感，他难以形容。

    “很好。希望林小姐能如愿以偿。”老爷子眸光闪过一丝的惊诧，但很快恢复波澜不惊的面容，语气疏淡，似笑非笑。

    林小曦更是一头雾水，向靖宜使了使求助的眼神。

    “爷爷的意思是，暂时不提婚事，但也不反对我们目前的关系？”靖宜微微敛眸。

    “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我想奉劝林小姐，女孩子的青春很短，不比男孩子，好好对自己负责。”老爷子推了推镜框，面容冷硬，让人生畏。

    让她知难而退？林小曦心头委屈，却不敢发声。

    “爷爷，我也提醒你一句，除了甜宝，我谁都不会娶。”靖宜脸色冷峻，紧紧攥着林小曦的手，目光坚定。

    老爷子并不意外，挥挥手，“这事今天就谈到这。林小姐，请你先出去，我们有工作上的事要谈。”

    靖宜的警告，自然还是对老爷子有一定的威慑力，不然老爷子不会同意见林小曦。可也只是一定的威慑力罢了。对他而言，孙媳不是必须的，有当然好。没有的话，必要时候，借助科技手段，他依旧能抱上重孙。

    林小曦微微颔首，用力挣开靖宜，眨了眨眼，示意他放心，便欠身离开。

    门被轻轻合上。

    老爷子敲敲茶几，冷着脸，“我年纪大了，多则还能撑三五年，少则一两年，你迟早要负起责任。拍完这部戏，就回韩氏吧。”

    “职业经理人比我更合适那个位置。”靖宜淡淡道。

    “那毕竟是外人，自家的祖业，你给我守好了，别玷污了韩靖宜这个名字。”老爷子脸色一凛，双手不由自主拍了拍沙发扶手，厉声呵斥。

    靖宜不语，眸底闪过一丝哀凉。

    “我不同意你娶那个小姑娘，以你现在的能力，想在韩氏站稳，联姻是最高效的方法。”老爷子吹了吹茶杯，轻轻啜了口热茶。

    靖宜面色青白，正要开口，被老爷子目光呵斥，示意他听完。

    “韩家不比江家，老爷子我没几年清醒的日子了，没有人可以帮你收拾残局。而且，你资历太浅，也没有小辰的独当一面的能力。江家不屑联姻，韩家可不行。”老爷子感概，语气带着一丝自嘲。

    靖宜睫毛颤了颤，眸光瞬时晦暗到极点。倒不是他妒忌江皓辰，而是老爷子恰巧戳中他的软肋。他爱甜宝，可爱她必须有相符的能力，能给其他人给不起的幸福，不然只是单纯的自私。

    “如果你非要娶她，必须先拿出你的实力，证实你不用靠联姻，也能担当起韩氏的重任。”老爷子深不见底的眼眸，泛起一丝笃定的笑容。

    靖宜默然。虽说接管韩氏，是他迟早要面对的现实，可眼下的状况，似乎比他计划快上太多。若现在应诺下来，他能陪女友的时间，只会比以前少，而不会多。

    “如果你真喜欢演戏，还有另外一个选择。”老爷子嘴角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韩氏要和G影合作，近期会联袂两部大片，双男主，你去演的话，我不反对，就当去学习G影的运转，为你做接班人打好基础。”

    好一把釜底抽薪。那两部大片在美国拍摄，前前后后需要半年以上，更是得不偿失。

    “给我一个礼拜考虑。”靖宜淡淡答，尽管心头已经有了倾向，却没有当场选择。

    “出去吧。”老爷子语气平和，似乎还算满意，起身回到书桌旁，提笔继续。

    靖宜快步走出书房，焦急地寻找林小曦的身影，看到她拘谨地坐在客厅角落，眼底满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