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情殇
我们三人匆匆赶回寝室，不出我所料，纪灵成了学校里一道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风景线。一路上，学生们对我们指指点点。寝室里并没有朱伟和郑英雄的影子。我的枕头上有几只绿色的飞虫，见到我们便飞了过来。停在纪灵的肩膀上，纪灵侧耳仿佛在倾听着什么。少顷，虫子匿入纪灵的大袖中。“纪灵缓缓地说：“他们去了第三教学楼。” “那我们去追啊！”我沉不出气了，说着就要走。 “现在学生还没下课，大楼里人太多，我们行动会受限制。”纪灵话里有话，我有种感觉他一定早就决定杀死施术人了。 “除了杀死对方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问。 纪灵轻声叹了口气，“那些受害人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身上带着我的引神针，我也不能去梦魇里带他们出来，除了杀死施术者，破了这四阴阵，没有任何办法。” 纪灵说得一点都不错，如今两个学生还有魏一楠可能正被困噩梦中，而且我们也不清楚施术者为何要在这学校里摆出四阴阵，多拖延一刻危险就多一分。 “你们就不用去了，反正也帮不上忙。”纪灵说。 我和杨一聪可不干了，我们两个虽说没他那么大的本事，帮帮忙打打下手的事总不在话下，就要争辩。可还不等我们开口，纪灵已化作一道白光，遁形而去。留下我和杨一聪呆在原地，原本我们只是觉得纪灵很厉害，厉害到我们难以理解的程度，现在看来他根本是神仙下凡。 杨一聪先回过味来，一拉我，说：“还等什么，我们跟过去！” 我们一前一后跑下宿舍楼，楼门前，停着一辆路虎，我看着有点眼熟，想起来这不是简情的车吗？目光搜索一番，发现车子不远处，简情和老李正抬头看着楼上。 “送我们到第三教学楼！”我向简情喊了：”快点，我们要去追纪灵！。” 到了第三教学楼，我让简情和老李在外面等我们，并告诉他们赶快联系校方，尽量让这栋大楼的学生都疏散。 我和杨一聪从一楼开始搜索，到处都是刚刚下课的学生，我们直把三层楼都走了一遍，也没见到纪灵。我们正奇怪纪灵到底是去了哪了，杨一聪指着一个地方说：“看，那有楼梯。” 我定睛一看，在三楼楼道最尽头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小楼梯，应该是通向天台。“上去看看！”我当先跑了上去。 楼梯上端是一扇破旧的木门，没有上锁，我拉开门，一眼就看到纪灵的宽大袍子和满头的黑发在随风飘摆，对面是三个脸色乌青的“人”，郑英雄站在三人身后，目露凶光，朱伟倒在他的脚下。 “你是什么来头，竟然认得四阴阵？”郑英雄一改往日的憨厚，挑着眉毛，极是狂妄。 “呵呵，小辈，如果我告诉你这四阴阵是我所创的呢？”纪灵面如止水。 郑英雄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反驳道：“你胡说，那位大人几千年前便已仙去！” 纪灵并不想与他多辩，只是问：“你们既已设下四阴阵，为何又摆下落魂阵？” “那是给干扰我们行动的人一点小小的教训，并没有要他们的命，只是把他们的魂魄钉在梦里了。”郑英雄一阵怪笑。 “哦？那你们对钟南山下手又是为了什么？”纪灵又问。 郑英雄看了我一眼说：“这小子是电视台过来卧底的，他想接近事情的真相，太危险了。” “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姓成的谁是四阴阵的施术人，既然他没在，我就先把你收了。”纪灵缓缓说着，一条造型奇特的木鞭已经从袖中滑出，落在手上。 郑英雄见是一条木鞭，不了解其中奥妙，一阵大笑，“你就要用这破玩意收我？”说罢，口念咒语。喊了一声，“尸奴，上了！”眼看他身前的三个“人”将纪灵围在中间。 我见状，担心纪灵难以应付，亮出折叠匕首就要冲上去。 纪灵喊了一声“钟南山你站在那里别动”，将木鞭高高祭起，木鞭所到之处扬起霞光万丈，还没碰到围拢过来的三个“人”，就见那三人像被重物击到了一样，轰然到底。 尸奴在顷刻间被制住，郑英雄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指着纪灵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纪灵微微一笑，说：“已经告诉过你了，是你自己不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郑英雄反复着四个字，惊恐、愕然使他面部扭曲。 “轮到你了，我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摆这个阵什么目的！”纪灵断喝一声，手中木鞭直指郑英雄。 郑英雄仰天狂笑，“什么目的！今晚你们就知道了！” 纪灵见他无药可救，再次祭出木鞭。 “纪灵！他可是活人！”我这一声是想提醒纪灵，这个人与刚刚三个尸奴不同，他是个大活人，在这个世道，杀人就要偿命！ “无妨。”纪灵朗声道。声音落下，纪灵的大袖中飞出无数只黑色甲虫，浩浩荡荡地包裹住郑英雄的身体。 在成千上万只虫子的啃噬下，郑英雄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我听得头皮一阵发麻，将天台的门死命抵住。随着郑英雄的叫喊声越来越弱，仅过去三四分钟的时间，虫子飞回纪灵袖中，再看倒在地上的郑英雄，已经化作干尸。 我跑过去，扶起地上的朱伟，见他眉心上三寸的地方有个小小的红点，并未消去，对纪灵摇摇头，“术还没破，施术的人不是郑英雄。” 我盯着地上郑英雄的干尸，心里感叹，如果这小子老老实实把事情说清楚，也不至于送命了。 “我们走，该去找那个成俊凯了。”纪灵大袖一挥，我背起地上的朱伟，杨一聪走在最前面推开木门，不料门后面挤满了人，估计是刚才都听到了郑英雄的惨叫赶来围观的，我怕有人生疑，脸上立刻换上一副惊恐表情，激动地推开学生，叫喊道：“快跑，诈尸啊，杀人了！”学生们听说诈尸杀人，纷纷向后退，给我们空出了一条通道。杨一聪也心领神会地配合着我演戏，一边走路一边摇头晃脑，“啧啧，真是吓死人了，医学标本怎么能活过来呢？”学生们听着害怕，胆小的跑了，剩下几个胆大的也在犹豫着是上去看看还是躲开。我随便拉过一个学生，把朱伟塞给他，“这个人被尸体袭击，吓晕了，辛苦你们送去校医院。” 作为唯一一个能直接证明郑英雄一起来过第三教学楼天台的人，朱伟的确很麻烦，不过至少没有杀死成俊凯之前，他是不会恢复如常的，这还让我放心一些。此外，我早已嘱咐纪灵把我们经过沿途的监控全部破坏掉，对纪灵而言只不过是抬抬手的事。 纪灵大步流星地走在这座学校最有名的“情人路”上，我在后面跟着，杨一聪腿短，用跑的才勉强跟得上我们。 “纪哥，我们这是去哪啊？你知道他在哪吗？”问完了我有点后悔，自从认识了纪灵以后，我的问题好像也太多了。 “钟南山，为什么你的求知欲和智商不成比例呢？” 说话间，我们就到了情人路的尽头，一辆绿色的甲壳虫停在路边，驾驶位坐着个人，正要发动汽车。纪灵挡在车前，点手唤那人出来。车里的人置若罔闻，仍旧重复着打火的动作。 “没用的，下来吧。”纪灵朗声说。 车上的人只好下车，只见成俊凯一脸茫然，戴着一副茶色眼睛，体形微胖，相貌斯文忠厚，比起狂妄的郑英雄，反倒不似穷凶极恶之徒。他苦笑一下问纪灵：“既然你有这样的手段，为什么还要让两个菜鸟来调查？” 纪灵说：“我的虫子太危险，这个学校的人实在太密集，我不想出现无谓的伤亡。” “我千算万算，没算出你会出现在这里，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如果不是你，到了今天子时，被埋骨于这座学校某处的我的爱人，就会重新回到世上，回到我身边！你们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成俊凯喃喃地说。 “你知不知道，这里曾经是古战场，有多少亡魂深埋地底？一到今天子时，那些生前骁勇的将士枯骨，重新生出血rou，带着千百年的怨恨回到世界。会是什么样！”纪灵眼帘低垂，看着脚下。 “你说的都是真的？”成俊凯惊愕地问。 “当然，没人比我更了解四阴阵。”纪灵淡淡地说。 成俊凯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栽倒。“静儿，这就是命吗？我救不了你，救不了……” 成俊凯颓然地给我们讲述了他的一段往事。 四年前，滨城学院曾发生过一起血案，该校大一的一个男生强jian了同班的女生，遭到女生的强烈反抗，事后，女生威胁要报警，男生惊恐之下扼死女生，并趁夜深人静时将女生尸体在学校某处掩埋。女生的突然失踪惊动了警方，男生顶不住强烈的心理压力，留下遗书服药自杀。自此，警方虽然结案，可女生的埋尸地点就成了迷。这个女生就是成俊凯的女友。 “她叫岑静，我们从幼儿园开始就朝夕相伴，她是那么的温柔美丽，我们说好的，等毕业就回老家结婚……”成俊凯沉湎于回忆里，表情温柔。 想到仍旧是疯疯癫癫的魏一楠三人，我不得不狠下心打断他：“为了女朋友就能牺牲别人，三个人疯了，朱伟还在昏迷，郑英雄也死了，就算你女朋友活了，你能安心吗！” “郑英雄死了？”成俊凯皱眉问。 我点头，“就在刚刚。” “我给了他二十万，他带我找异人学习了这个四阴阵，想来还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成俊凯说着，掏出一小包东西，就要服下。 “等一下。”纪灵沉静地说。“念你一片痴心，我让你见你女朋友一面，也算了却你一段执念。” 成俊凯面露狂喜，一把拉住纪灵，“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纪灵颔首，衣袖拂过，现出一个小小的玉匣，对成俊凯说：“把你和她的姓名，出生地点还有生辰八字写下来。” 成俊凯摸出纸笔，认真写完交给纪灵。纪灵把纸折好放进玉匣，让成俊凯闭上眼睛，念出一段咒语。 成俊凯闭着双眼，眼球在里面不停转动，流出两行清泪。许久，他睁开眼，目光里尽是澄澈和释然。“你说我应该连同你的那份一起活下来，可是你根本不知道，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现在好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在那边的世界里。”说罢，把一包药倒入口中。 仅仅数秒钟时间，成俊凯倏然到底，气绝而亡。只有氰化物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致人死亡，我想，他是早已预料到了可能是这种结果。 魏一桐打电话来，说哥哥的疯病突然就好了，我们立刻赶到校医院，魏一楠一脸茫然问我们发生了什么，朱伟刚刚醒来，直说郑英雄就是害人的凶手。我只好对他说：“我们是国安局的，这次进入学校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郑英雄已经畏罪潜逃，我们会全力缉捕。希望你遵守保密条例，不要跟任何提起今天的事情，包括警察。” 最终，学校找到了丢失的医学标本，只是清点的时候，发现多了一具干尸。 我们在警方的要求下配合调查，提前统一了口径，就说是我们撞破郑英雄偷尸体扮鬼吓人，他很可能是畏罪潜逃了。 成俊凯因为是自杀，警察也没把注意力放在他的死上面。 我们三个人收拾好东西，跟寝室的人作别，离开学校，简情和魏一楠等人早已守候在外面接我们。回去的路上，简情说：“终于功德圆满，学校的危机得以化解，我们这一期节目也做得差不多了。” 我感叹：“可惜短短两天时间就死了两个人，那个成俊凯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之人。” “或许对他来说，死要比活着更有希望。”纪灵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