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章 敛容
自从被叶婺带走入了敛容宫中,小七每日间都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晋皇除却初见她那日情绪异常一些之外,随后的日子都并未对她特殊奇怪到哪里去。 反而是把她当个真正的宫中侍女一般对待,小七心中一直忧惧的事情,也并未发生。 皇后与丽贵妃,包括后宫中其他人,小七都未曾再见到过,她只是被留在敛容宫中,做些琐碎事情,而晋皇也从未召过妃子进入敛容宫中,偌大的宫殿,平日里皇帝不在,便只有她在里面。 小七住的地方,并不是与其他宫女一般,住在专门的侍婢房中,而是住在敛容宫的一间耳房内,但小七对宫内情况并不清楚明了,所以她也不知宫中对于她住在敛容宫,早已议论纷纷。 其他人进不了敛容宫,晋皇也不许小七出去,这样看似自由的待在敛容宫,实际却与软禁无异。 而小七这个看似普通却又特殊的宫女,却引起后宫之中的非议和猜测,便是朝堂之上对她的传闻也不少,可惜晋皇从未再提过此事。 而皇后及丽贵妃也都未曾主动开口过问过小七一事,两人心中都明白,此事若问得不当,极易触怒皇帝,这个出头鸟两人都不会傻到去当。 小七入宫前乃是丞相府的侍婢,还是丞相唯一的掌上明珠,未来三皇子妃的贴身侍女,是以众人虽心下诸多揣测,却并没有人敢去问丞相此事缘由。 朝中大臣都知道,晋国两位皇子为夺东宫之位争得如火如荼,可作为朝中首臣的王冀之却是持身中正,未偏一方,可突然之间,王冀之不仅将女儿嫁给了三皇子叶玄渊为妃,府中侍女还引起了皇帝的注意,被留在连皇后都不可进入的敛容宫中。 此等变化之下,王冀之无异于与三皇子坐在了同一条船上,命运相连,众朝臣又怎还会相信王丞相不会偏帮三皇子。 一时之间,朝堂纷纭不断。 而众人焦点本该是在七皇子叶玄楚死而复生一事之上,却被丞相府这两桩事给吸引,致使叶玄楚复活归来一事的视线被转移了不少。 何况朝堂上的平衡局面被打破,三皇子趁叶玄楚失踪身死期间,笼络了不少朝中势力,而今又娶得了王相之女,得到了丞相府以及邵将军的支持,更是风势大盛,一时之间,叶玄楚在朝堂之上竟被他压得寸步难行。 而关于叶玄楚在外遇刺一事的详情,多数朝臣心中明了,却俱不发言,帮了七殿下便是得罪三殿下,而如今局势明了,孰轻孰重,谁又不知?有眼力的便随风倒,稍好些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有些朝臣依然是忠于叶玄楚的,以及皇后外戚,才会大力发言要求彻查此事。 可惜晋皇最近却总是有些心思不宁,对朝中之事也不太上心,反而交由王丞相一手打理,因而此事查到底,自然就与先前三皇子所言相差无几。 而叶玄楚,却奇怪的未曾将矛头指向三皇子,只说自己遇刺,而后被江湖人士所救而已。 因而此事除却七皇子归来现身那刻引得天下哗然,其后却并未掀起其它波澜,因而小七反而成了众人焦点,令后宫朝堂皆对她好奇不已,可惜晋皇却把她藏护严实,除却贴身太监高远,宫中却没有一人能见到小七一面。 眨眼,年关将至,天气也愈加寒冷,今晨一起来,小七便惊喜的发现屋外都是银装素裹,一夜之间,天地间的颜色便变成一片耀眼的白。 这段日子她似与世隔绝一般,皇上不让她出这敛容宫的宫殿大门,每日里皇帝下朝后回宫,需要她做的事也并没有多少,只是端个茶磨个墨而已。 而她平日里吃饭,要么一个人吃,要么与叶婺同桌吃饭。 起初她并不愿意,可叶婺强令她坐下,几次之后,小七倒也习惯了,而她每天能见到的人,除却晋皇,便只有高远,小七不敢缠着皇帝说话,可却会对着高远问东问西。 虽然高远对她的问题很会避重就轻,可小七也察觉到了敛容宫的异常。 在皇后宫殿里,小七记得那满殿的侍女,可在这皇帝的寝殿里,却会清冷至此,住了一段日子,除却晋皇和太监高远,小七并未见过其他人进入过这宫殿里。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小七知道自己身陷深宫,这个地方于她而言是步步杀机,那日皇后与丽贵妃脸上神情令小七想起都不由心悸,而掌控她的人也令她无力反抗。 既然如此,便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在这敛容宫中虽然无法见到想见的人,可有些不想见的人,也同样见不到。 自己会入宫,怕是叶玄渊在见到自己第一面起,便已设计好了的,他既然把自己送到皇帝身边,其目的不言而喻。 可惜,叶婺却并未如他所愿,因为自己那相似于皇帝心上人的容貌而对自己有多荣宠看重,反而只是把她拘在这敛容宫中,当婢女使唤。 昨夜晋皇并未回宫,小七起床后,便出了房门,看宫中院落里的白雪,心中不由起了玩心,往手中哈了口气,小七便抬脚踏入雪地中,不顾寒冷开始垒雪人。 申州的雪虽下不到晏阳这般厚,但也不小,从前每至寒冬,虽然会因为缺衣少食多受些苦楚,而也有不少体弱的百姓冻死饿死在雪地里,可对于孩子来说,却也有了可以消遣的乐趣。 手指头冰得有些刺痛,可小七看着越滚越大的雪球,心中却莫名的快活起来。 纵然自己如今前途难测,可至少此刻她是开心的。 将一根被红布包卷着的木枝插入雪人脸上充当鼻子后,小七便搓搓手返回房门口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笑了起来,从前堆得雪人都是小五哥哥动手,自己在一旁看着,而今自己亲手堆了一个,才体会到那种快乐。 欣赏了一会儿,小七偏转目光方才看到,叶婺不知何时下朝回来了,正站在院落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叶婺看着脸带笑意朝自己跑过来,仰脸看着自己的小七,心思又有些恍惚,仿若时光倒退到十几年前,那灿若朝霞的少女也是这般朝他跑过来,开口道:“叶婺,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你猜猜他是谁?” 可斯人已逝十几载,而明明那么久远的事,久到他都觉得自己心中已麻木,纵然面对着后宫诸多眉眼与故人相似的女子,叶婺心中也难再起涟漪,可如今自己看着这小姑娘与她当初如出一辙的笑颜,心中竟会觉得一痛。 叶婺低头看着眼前与故人眉眼如此相似的女孩子脸上冻得通红,却笑颜如花,指着院落中的雪人,有些微得意道:“皇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看小七堆的雪人,怎么样?可爱吧?” 瞟了眼那雪人,叶婺答道:“不错。” 随即忍不住摸了摸眼前小姑娘的头,些微责备道:“天气严寒,你这般在雪地里,可是会感染风寒的。” 闻言,小七毫不在意的笑道:“不冷不冷。”从前吃不饱没得穿的时候都在雪地里跑,更何况现在吃穿都胜过一般富人家,衣食无忧的时候。 这段日子相处,小七却觉得叶婺待她,如长辈般可亲,她也实在弄不明白为何对她都这般和善的人,会是那般讨厌叶玄楚这个亲生儿子的父亲。 随着皇帝入了屋内,高远便去泡茶,叶婺坐在椅子上,看着小七开口道:“马上就是过年了,丫头,朕对你甚是喜欢,所以,”说到这,他停住话头,微蹙眉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小七,似乎在思衬该不该说下去。 小七却因他一句喜欢,心惊了一刹,虽然这段日子皇上对她态度并无多少暧昧,可对于自己容貌与皇帝心上人相似一事,对着皇帝的时候,心中多少会有些不自在。 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心提到嗓子眼,心中忍不住猜测,所以?所以什么? 过了良久,叶婺轻叹一口气:“这后宫繁杂,而日日让你一个小丫头独自待在这敛容宫里,也清闷了些,所以朕打算封你为郡主,在宫外赐府邸与你,如何?” 南朝,凤栖阁中,千羽看着手中的小纸条,久久无言,这传书是凤栖阁特养的灵鸽所传,速度要比一般鸽子强一倍。 千羽心中默算了一下晏阳到南朝京城时间,这飞鸽传书应是容墨刚动身离开了晋国晏阳时才发现事情有变动,所传过来的。 之前对自己不告而别,反而借由此事教流霜戏弄了自己一番,而后千羽才收到容墨书信,说他已动身前往晋国都城,虽然容墨信中所言是为了搅乱晋国朝局,但千羽想到那被护送回乡的小七,总觉得容墨此次目的夹杂了些许私心。 认识他那么多年,千羽从来没看到过容墨会对一个女孩子这般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