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桐儿的记忆

    桐儿今年十四岁。她记得那一天，姑娘带着一名漂亮得不像人的侍童，一名笑得天真烂漫的侍女住在村子里了。那侍童长得比女人还漂亮，姑娘则长得跟仙女一样美。仙女应该是什么样的？桐儿不知道。只知道娘说姑娘长得跟仙女一样美，小桐儿记住了。姑娘长得跟仙女一样美。村子里唯一的夫子说，此等人都不是凡夫俗子。桐儿跑去问姑娘，夫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姑娘说，是夫子谬赞了，她只是个凡夫俗子。桐儿又问什么是凡夫俗子，姑娘说，就是跟桐儿一样啊。

    姑娘是菩萨心肠。娘说，当年村子里闹瘟疫，要不是姑娘来了，这个村子怕是早就成了一个荒村。姑娘救活了全村的人，自己却累得病倒了。姑娘先是借住在村长家里，后来姑娘体弱，一时走不了，村长就跟村里人商量后，划了一块地给姑娘。村里人知恩图报，帮着侍童建起了木头房子，三人就这样住了下来。再后来姑娘病好了也没走。还在木头房子的墙面上涂涂抹抹了一层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液体。姑娘说，屋子里有药材，那个是防虫的。药材被虫蛀了就不能给人吃了，吃了也没效用。

    姑娘给了村长一锭金子，在木头房子周围又修了几间房连在一起，成了独门独院。不过后来修的房子都是红瓦砖墙，在村子里好不气派。姑娘挂了一个牌子在大院子的门口：医房。夫子夸那两个字写得好。姑娘只是笑。那一日，村里热闹非凡，桐儿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烟花，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衣裳。姑娘问桐儿，好看吗？桐儿说，好看。姑娘笑了，桐儿说，姑娘笑起来比烟花还好看。姑娘的侍女说，桐儿的嘴真甜。侍童高兴，还给了桐儿一块儿糖，桐儿美得比过年吃上白面还高兴。

    村里的地很贫瘠。一年到头也种不出多少粮食。更不用说上完税自家的米缸里还能富裕。每年总有几个月是挨饿的。

    一日姑娘从山里回来，宝贝一样捧了一袋子东西给村长，叫大家种在地里，说种好了以后都不会挨饿了。村长开始还有些犹豫，姑娘说，要是种不好，冬天她给买粮食。村长就带领着大伙种上了那袋子种子。

    第二年，村子里大丰收，不仅村长大加赞扬姑娘，连村里的人都把姑娘当成神仙一样崇敬。吃着美味的面条和馒头，桐儿笑得眼睛弯弯的，跟月牙儿似的。

    村子本来就位处偏僻，加上上次瘟疫，村里几乎与世隔绝。然而这一天，村里来了一群人，佩刀带箭好不吓人。桐儿的娘带着桐儿躲进了屋里，可那群人却把村里人都赶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为首的人问村长，村里是不是有个神医。村长哆嗦着点头。为首的人又问，神医人呢？村长回答道，姑娘进山采药去了。为首的人没再问，和身边的人商量着什么，最后把村里的女人和孩子全抓走了，只留下了男人，说等姑娘回来了告诉姑娘进城给一个大官看病。治好了人都放回来。治不好，全部处死。桐儿的娘哭得昏天暗地，桐儿却没有哭。她相信姑娘，更相信姑娘的医术，姑娘肯定能救他们回来。

    就这样，桐儿跟着村里的老幼们全部被关进了一个叫大牢的地方。暗无天地，吃的全是发霉的硬窝窝头，喝的水涩得跟尿一样。

    桐儿会数数，是姑娘教的。就在桐儿数着每日三餐为一天，一直数到第20天时，姑娘在侍童的搀扶下出现在大牢门口。

    阴暗的大牢和姑娘的美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映在桐儿的眼中，真如仙女一样，给他们带来了阳光。

    回到村里，姑娘就倒下了。每日只见姑娘的侍女进进出出，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着姑娘。直到这天，桐儿刚满十五岁。娘给桐儿煮了一个荷包蛋，下了一碗面。桐儿开开心心的吃完，就听见外面震天的哭声。桐儿跟着娘跑出屋子，就看见侍童抱着姑娘，姑娘的侍女坐在一辆高大的马车头里。

    村长说，都是我们害了姑娘啊。

    先侍童摇着头说，不管你们的事，只是这个地方我们不能再住下去了。为了救姑娘的性命，侍童要带姑娘进山。

    村长抹了一把满的皱纹的老脸，送姑娘上了马车。马车越走越远，村里的人都站在村口望着那辆马车渐渐消失，神情黯淡。

    娘回家哭了好久，说姑娘走了，以后的日子要开始苦了。

    后来桐儿长大了。听村里的人说，姑娘会被城里的大官找去，都是村里的保长干的缺德事。他在城里喝多了酒，揭了那贴在墙上的文榜，夸夸其谈自己村子里有个神医，美若天仙，一定药到病除治好大官的病。大官的人来过好几次都没能请得走姑娘，最后掳了全村的女人和孩子去当人质，姑娘才被迫去给大官治病，并最后把自己给累倒了。

    保长成了村里的恶人，谁给不跟他家说话，他家晒的衣服会被人扔进屎坑里，连他家的孩子出来玩都会被村里别的孩子打跑。保长在一天夜里，失踪了。没人去在意，也没人去在乎。大家都恨他。

    桐儿长成了大姑娘。爹给桐儿说了一门亲事。嫁给了城里一个秀才。书香门第，看中了桐儿的知书达理。出嫁那天，桐儿的娘领着桐儿朝着西北方向磕了一个头。娘说，姑娘是从西北方走的，没有姑娘的教诲，桐儿也不会嫁得这么好一户人家。

    嫁入夫家，桐儿跟着相公去百里外的城市走亲戚。路途遥远，淋了雨，桐儿病倒了。一直拖到大城市看了很多大夫都没治好桐儿的病。一晃过了三个月，延误了回家的时间，多亏相公对桐儿好，不然早已不管她死活放弃治疗了。这一日，桐儿坐在马车上病恹恹的等着相公来接她下马车去看大夫。忽然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桐儿惊了一下缩了缩身子，因为她看见掀帘子的人是个男子，不是她的相公。就在这时，她听见她的相公一声急吼，你想做甚？桐儿却觉得这名男子很眼熟。

    我要救你家娘子。温润的嗓音透过马车传入桐儿的耳中。她激动得双目含泪，连滚带爬的掀开帘子扶住马车颤抖是嘴唇喊出那个令她多年无法忘怀的人，姑娘。

    姑娘盈盈而立，带着一顶连纱的斗笠，听见桐儿的声音，撩开了一角冲着桐儿清妍一笑。桐儿是大姑娘了，都是有相公的人了还哭鼻子，好不丢脸。

    相公上先抱了桐儿下马车，跟着姑娘走进一家客栈的上房。姑娘替桐儿把完脉，严肃的对桐儿说，桐儿，你不能再哭，也不能再不吃东西。为了你好也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桐儿惊讶的捂住了嘴，相公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喃喃地问，娘子怀孕了？

    恭喜你这个当爹的。桐儿怀孕以有三个多月，再等两月就该显怀了。还不赶紧去买一些好东西给你家娘子补补。相公听完风一阵跑了出去，桐儿还是第一次见她的相公如此不加掩饰的兴奋和焦急。

    姑娘。桐儿喊着，眼中又溢出了泪花。

    在姑娘照料下，桐儿日渐好转，面色也越来越红润。

    一天，姑娘进来给桐儿把了脉对桐儿说，桐儿你的病已完好。安心养胎，按照我教你的方式每日一次的练习，不可懈怠。说着又给了相公一个药包。说道，倘若桐儿难产，给她喂下这包药粉，定可母子平安。再有，桐儿生产之时你必须陪伴其左右，稳婆若用强行手段给桐儿催生，必须阻止。不然母子性命不保。你可记住了？相公慎重的点头，接过姑娘手里的药包。

    姑娘下楼以后，相公再去寻姑娘时，掌柜的说姑娘已经退房离开了。桐儿含泪随相公回了家，给姑娘供奉了一个台子，每日上香，从不间断。

    怀胎十月，一日分娩。

    稳婆和夫家婆婆叮嘱相公千万不可进产房。相公谨记姑娘的话，态度强硬的进了产房守候在桐儿身边。看着桐儿满身大汗，疼得面色苍白，相公泪如雨下心疼不已。发誓再也不让桐儿怀孕。

    果不出姑娘所料。桐儿难产，稳婆叫人帮忙着把桐儿架起来要扶到牛背上催产。相公出言阻止却被公公叫人拖了出去。相公的喊声响彻整个房子，桐儿一急，昏死过去。

    哎，我就知道会这样。朦胧中桐儿似乎听见了姑娘的声音。接着只觉身子一轻，一道响亮的婴儿啼哭在屋里响起，桐儿彻底的陷入了黑暗。

    等到桐儿清醒过来，身边的缭缭的青烟。一个紫砂香炉就放在她的枕边散发着沁心的香气。

    醒了？桐儿抬眼，看见的人是姑娘的侍女。她扶起桐儿，给桐儿喝下一不知名的药水，很甜，很香。桐儿感觉力气正慢慢聚拢到身上，人却昏昏欲睡。姑娘的侍女又扶桐儿躺下，说道，再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桐儿再次醒来，身边守候的是相公焦急的脸庞和公婆惊奇的神色。

    姑娘呢？桐儿问相公。

    公婆让开，姑娘款款走来，牵起桐儿的手。桐儿只觉一股暖流从手上传遍全身，每个毛孔似乎都舒展开来。

    姑娘。桐儿哽咽着。

    乖，说了不许哭呢。快看看你的大胖小子，可有劲儿了。姑娘的侍女把孩子抱了过来放在桐儿身边，母子依偎着，姑娘笑得很开心。

    桐儿挣扎着要起来给姑娘下跪，姑娘赶忙阻止了她的莽撞，却不想她的相公双膝一跪，不顾男儿膝下有黄金一说，给姑娘磕了一个头。

    姑娘叹息着说，这下好，还不到过年就下跪，这不欺负人么？还得给红包。说着扶起相公，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盒子打开来取出一枚玉佩给孩子戴上，嘱咐着说，正好都在这里，我也不瞒你们。这孩子命硬，先是娘亲病入膏肓也未曾有闪失，而后娘亲难产也顺利产下未受损伤。这玉佩从今儿开始不可摘下，可保孩子一生平安，也可保家人不受伤害。可记清了？说话间眼神凌厉的扫过桐儿的公婆。公婆一哆嗦，点头称是。

    这药粉一日一次，直到断奶时再停。不可叫他人哺育，不然会出大事。姑娘又把盒子递到相公手中，这些银子你拿去做点生意，我知道你宅心仁厚，对经商有一些门道，不用管他人如何说，你做你自己的就行了。

    姑娘说完站起身，先生伸手扶住姑娘。

    家和才能万事兴。娶多了，也没什么好处。

    姑娘说完最后一句话，同先生和侍女一起消失在房内。公婆和相公大惊，连忙就地一跪，连连磕头。桐儿轻喃，姑娘果真是神仙。

    __________________

    《追溯千年方知怜（下篇）》可能会上传得很慢。沫兮有太多头绪没理清楚。

    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