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64、我本无心

    当曼单在一个温暖的被窝中醒来，浑身一震。手下意识要去摸自己的刀，传入大脑的讯息却是全身酸软疼痛难忍。

    垂目，身上是包扎妥当的绷布。抬眼，环视四周，他立即确认自己身处的地方，是一顶帐篷。他不清楚自己到什么地方，是什么人救了自己。挣扎着起身，却从简易的床上滚了下去。发出好大一声响动。

    外面的人听见声音，掀了门帘进来。柔柔软软的声音，细细如潺潺流水，温和且亲切。

    “王爷莫动。小心迸裂了伤口。”眉清目秀的女子，温婉如三月春水。衣袖挽至肘间，手上还带着未来得及擦干的水渍。

    如果是敌军，怎会有这般水灵的侍女。

    “你是谁？”沙哑的声音透出干涸的灰暗。女子取过水壶倒了一杯温水给他，等他慢慢喝完才淡淡的笑道：“奴婢良衣。公主殿的女官。”

    公主殿？

    他婆娑国并未有公主殿。也不曾听说周边哪国有公主殿这一说。

    “我家公主名号莫安。王爷是熟悉的。”良衣柔柔的笑，淡淡的，却分外令人安心。

    莫安？！

    “公主此刻忙碌，无暇来看望王爷。待王爷伤情好转，奴婢再领王爷去见公主。”

    曼单躺回床上。良衣伺候他喝了药便再没进来。他出神的盯着帐顶，想不通事情为何演变成今天的模样。

    四日后，曼单可以下床行走。虽然伤口依旧疼得厉害，但忍一忍，也不会妨碍他一般的行动。至少不用像前几天那样像个废人一样动弹不得。

    在良衣的搀扶下穿过一顶顶错落有致的帐篷，看见无数带着头盔或者只着盔甲的士兵在营地肆无忌惮但谨慎有律的穿行，他愈发想知道莫安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会有这么多兵。

    主帐低调却彰显出奢华。

    为首的人坐于高位，一头黑紫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一身银白色的软甲之上。首座，是他婆娑国端庄高贵的大公主。次位是足智多谋的三公主。

    见他进来，莫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两边坐满神态各异的男人女人。

    “曼单！”大公主激动的站起，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扶住他的胳膊。

    三公主神色稍显抑郁，在见到进来的曼单时，也面露了些许喜色。

    “曼单，叩谢公主救命之恩。”曼单单膝下跪，右手覆于心脏之上。

    “六王爷一进来就叩礼，不是逼我折寿吗？”刚才看起来还高深莫测的莫安一嬉笑，完全没了一个将领该有的风采。

    “公主何来这么多的兵？”

    面对曼单的问题莫安笑意不减。都被她影响看吗？说话咋都不拐弯了呢？以前都是些说一件事要把肠子几道弯都拐尽的主，现在说话直接到令莫安都无语问青天。

    “我把婆娑国卖给了苍蓝两国，借来兵，先替你们抗敌，再把你们收编。您看这样安排，如何？要有别的要求可以提，大不了卖完了我大方些，分你点儿？”莫安嬉皮笑脸的样子惹来大公主与五公主怒视。三公主沉默不语。

    曼单听她说完，淡切一笑，“与其卖给他们，不如你来做主。”

    莫安答非所问，“还有个事我忘了说了。婆娑国的那几位大能……呃，其实是装腔作势的假货。大概是会点把戏手法碰巧了……”

    “怎么可能？！”三公主惊呼而起。满面惊诧。她师从大能已有不少年，以她的智商……可能拆穿不了假把戏吗？

    莫安笑中带冷，“安逸的日子让你轻易就被洗脑了吧？”

    洗脑？

    什么意思？

    听不懂！

    但有人听得懂。

    听懂的人脸色骤变。颓然坐回原处。

    “大军行至何处？战况如何？”莫安并不拘泥与逗弄三公主。

    明璟施施然起身，三言两语道明状况。末了加上一句，“三公子和萧爷据说今天便到。”

    花絮言乐呵呵接话，“二公子没来，莫安莫要慌。”

    慌你妹！

    莫安心中诽腹。心知温琅瑄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安慰才会冒险前来，怕是穆休无暇脱身才拜托温三爷前来看望。

    想到温琅瑄的身体状况，莫安扶额，喃喃自语，“是福不是祸……”

    花絮言笑道，“咦？莫安也会烦恼？”

    “烦恼？！”莫安磨牙，却不再继续话题。“良衣，送六王爷回去休养。”

    “是。”良衣只听莫安的话，即便莫安让她此刻脱光了去睡曼单，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去。

    暖心撇撇嘴，嘟囔着说，“莫安此举，不是良策！”

    良策？

    何为良策？

    的确，她用手里的所有人来渡婆娑国安危，知晓期间凶险的人，谁都会捏一把汗。万一苍国或者蓝国从后方赶进，莫安前后受阻，出事，不过是早晚。

    穆家阁，山门，葬花山庄……她用心良苦置下的势力恐怕都会因此而连根拔起。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不过我放一句话在这里，让你们安心。蓝国我已经支会过了。安定了蓝国，苍国的种种势力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是盟友，盟友不是两个字，字面上的意思。没有万全的把握，我不会让你们来冒险。”

    权衡！

    必不可少！

    且不论苍国月族那高高在上，对她又虎视眈眈的长老。还有一个不定因素般存在的宁国，也在她思考的范围之内。就是不知道宁烁寒可以做到哪一步了。

    她不会以为自己跟宁烁寒有多深的交情，主要还得看宁天际的手段。

    宁国最让宁王不喜的王子，宁国最不得宠的王子。宁王怕是早以为宁天际死于非命了吧。

    宁天际本来就是宁王为保自己其他儿子而送出的炮灰。

    大王子又怎样？帝王想让你死，能活下去就是逆天而行。

    不知道宁王在看见活生生且蜕变得神采俊朗的宁天际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还未去宁国，就给宁王送上此番厚礼，宁王欲将她拆骨如腹的心，可想而知。

    其中各种安排与缘由莫安不会一一告知在坐的人，即便是画夜，对于她的安排也置若罔闻般不闻不问。

    即使她要翻天覆地又如何？

    画夜勾魂夺魄一笑，风华绝代到荡气回肠。

    不成仙，不成神。只要成为她的男人。

    不是画夜太弱也不是画夜太没分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要。求什么，应该得到什么。

    名与利对画夜来说都是浮云。坐拥天下需要付出的是自己一生的烦累。

    画夜嗤鼻，他才不屑那种看起来风光的生活。他要的是随心所欲。而不是物欲控制心欲。

    接下来三天，曼单看到形形**的人穿梭在兵营，与步宗交谈，感慨这些士兵素质之高。

    他国的士兵中鲜少有女人的身影。少见几人，不过是军妓与医女。

    步宗也认同他的观点。但两人都不知道，能成为士兵，并驻守在这里的，需要经历多少次筛选和训练才有此殊荣。

    三公主对这些人的素质也刮目相看。曾经，她觉得这个时代的人是粗鄙，落后，愚昧。现在，她认识到自己目光的短浅。

    莫安独自在山顶遥望，查看地势，估算天气与行程。三公主寻来，莫安见到她，微微一笑。

    “终于坐不住了？”

    三公主疑惑，“你是什么时候穿来的？借尸还魂？”

    “你是借尸还魂？你漂亮还是三公主漂亮？”风带起莫安的衣摆。在军营里，莫安没有穿繁复的裙衫。改良了衣裤，以方便行军。

    “嗯。05年。车祸过后，醒来才六岁。”三公主微垂眼帘。

    莫安勾唇，“我过来的时候那边是04年夏天。我出去旅游，乘坐缆车上山，从半空掉了下去。”

    “我过来快10年了。”三公主的神色看不清楚，莫安一笑，“我来了也快十年了。”

    “但是你什么都有了……”三公主自嘲一笑，“我什么都没有。”

    “你若经历我那么多事，就不会羡慕我现在的呼风唤雨。”

    “我大学毕业，三年打拼，晋级经理，吃的苦，你不能明白。”

    “父母双全？”

    “嗯。”

    “家庭和睦？”

    “嗯。”

    三公主不明白莫安为何有此一问。就听她接着道，“所以你遗憾蛮多的。”

    “你没有？”不信她没有。从现代化的都市到落后的时代，简直一无是处的颓然。

    “有啊。我刚高中毕业呢。遗憾飞扬的大学生活都还没尝试过，就被pass了。”

    三公主更不平衡了。一个高中生都比自己混得风生水起。她怨恨老天，天妒红颜吗？

    莫安不解释自己在这个时代所经历的种种。别人过怎样的生活与自己有何干系？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每个人都有各种不如意与不顺心。经历生死才能看清世事，三公主不懂她，她亦不能让她懂。

    莫安但笑不语。

    “让我好找……”

    拖拽得长长的调子带着抱怨。画夜从天而降，拥着莫安纤细的腰肢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