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她一动就不像你了
脚步微移，岳月忐忑的目光透过窄窄的门缝，映入眼帘的是画室里那一排排的画架。 江西影修长清秀的身影坐在第三排背对岳月的位置，在他的画架上正摆着一张白色的素描画纸。 不知道是不是岳月的错觉，只是单单看着江西影的背影，她总觉得他又清减了，清清瘦瘦的……整个人好像又清冷了许多。 离江西影大约七八步远的位置，林晓鸥以面容微垂的侧身姿态坐在一张椅子上，她显然是在为江西影做写生的模特。 江西影画画时的动作很流畅，神情专注而好看，然而他的目光却总像是在透过林晓鸥画着另外一个人。 干净素白的画纸上，人像的轮廓已经勾勒好了。 当笔锋落在人物的眼睛上时，江西影却根本不看林晓鸥，好像他的脑海里就有一双眼睛在那里，他只是默画在纸上而已，笔下的速度又快又细腻。 “江西影我真不懂，你要么不肯画我，要么就只准我摆这个姿势画，难道我林晓鸥就只有这个姿势这个角度好看嘛？” 被喜欢的人当空气，林晓鸥已经是极度忍耐了，她忍不住瞥眼看向江西影，坐着的姿势不知不觉有了微妙的变化。 林晓鸥不知道她的动作虽然只是微微一变，本来和某人相像不了几分的感觉却顿时全部飞走了。 “……” 本来专心画画的手突然停下，江西影一言不发地将画纸撕了下来，随意地扔在地上，然后开始将手中的笔收拾进画箱里。 林晓鸥被吓了一跳：“江西影，你怎么不画了。” 江西影将削笔的美工刀和橡皮泥也放进了画箱，面无表情道：“你回教室去上课吧。”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太亮，林晓鸥的脸色瞬间有些苍白，她呐呐道：“对不起啦，我以后给你做模特的时候，我绝对不乱动，一直保持你教我的那个姿势好不好？” 江西影漠然：“不用道歉，你先回教室吧。” 林晓鸥表情有些难过地从座位上起身，犹犹豫豫地走到江西影面前：“那我明天再来？” 江西影垂下眼眸，将画箱放到自己的置物柜里。他懒得回答林晓鸥的问题，即便他说不想见到她，可是明天她依旧会来。 见江西影又不理她，林晓鸥调皮地一笑：“那明天见咯！” 林晓鸥知道江西影不会给自己什么回应，笑着转身往教室的门口走，然后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岳月。 面对岳月，林晓鸥的心猛然一沉，她喃喃道：“月jiejie。” 三个轻飘飘的字却像钉子一样扎进江西影的心里，可是他站在原地，没有转身，只是静静地站着。 岳月冲林晓鸥笑了笑，在林晓鸥复杂的目光中走进了画室。 一直走到江西影的身后，岳月以为他不知道她来了，便唤道：“西影。” 真的是她来了，江西影微吸一口气，他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将眼底的欣喜与思念深深掩藏……只有这样才不会再吓到她。 心思收敛，江西影转身看向岳月，目光清澈，唇角轻轻翘起。 站在门口处的林晓鸥看着一贯清冷的江西影居然因为岳月的到来绽放出的一抹笑容，她的心很疼很疼，最终却只能依依不舍地回教室去了。 整个画室只剩下岳月和江西影，气氛有一丝微妙的僵滞。 自从江西影搬到学校宿舍后，岳月和江西影俩人都很有默契地闭口不提那晚在小公园里发生的事情。好像江西影从来没说过喜欢岳月，好像岳月从来没听过江西影说喜欢她。可是他们的关系就像一个碎掉后再修复的花瓶上细心观察总是能找到裂纹一样，岳月能做的就是尽量忽视那些裂纹，然而她始终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坦然面对西影了…… 岳月故作轻松地环顾画室，看着展览在墙上的各种画作，好奇地询问江西影：”西影，我听你同学说，你最近一直没有上晚自习，都是在画室里画画么，怎么突然就喜欢上画画了？“ 江西影凝视着岳月的背影，说：“来学校住以后喜欢上的，突然很想画些什么。” 看完墙上的画作，岳月回头看了江西影一眼：“那西影你都喜欢画什么，静物？风景？人？” 江西影想起置物柜里那被他珍藏在画夹里同一个人的肖像画，他说：“人，我喜欢画人。”而且只画一个人。 岳月想起特意旷课来做江西影写生模特的林晓鸥，听她说话的样子，看来林晓鸥经常给西影当模特。 其实很开心看到江西影画得这么好，但是岳月最担心的还是江西影的学业，她提醒道：“画画是件很好的事情，不过西影你要注意安排好学习的时间喔。“ 江西影看着岳月的一举一动，他笑：“放心呢，我不会落下的。” 岳月自然对江西影的学业是有信心的，听他这么说，也完全放下心来。她走到江西影刚才画画的位置，捡起地上的纸团，缓缓展开。这幅以林晓鸥为模特的画作，人形虽然只是刚刚起草，但是简单几笔的线条已经把人的韵味画了出来，全画中唯一细细刻画过的眼睛十分传神动人。 岳月拿着画纸，想要展平它，可惜画纸已皱，她可惜道：“西影，你画林晓鸥的这张画如果继续画下去，会画的很好看的，为什么扔掉。” 江西影笑意微凉，轻不可闻地低语道：“她一动……就不像你了。”不像你，就没必要继续画下去了。 离开岳月的身边，搬进学校宿舍的几个月里，时间对于江西影来说到底有多漫长……他自己都不知道。 思念像一根绳子勒住了他的咽喉，没办法呼吸又没办法解脱，江西影开始流连在美术班的画室里，这些晚上他反复画着一个人的肖像画。 微笑的岳月、生气的岳月、流泪的岳月、睡着的岳月……，画到最后，江西影越画越空虚，他时常看着画里的岳月，想着她为什么不能像真人那样看看他。直到有一天的黄昏午后，林晓鸥打听到江西影的行踪，跟着来了画室，在略微昏暗的光线，她侧过头冲着江西影微笑的样子，真的像极了岳月。可是替身终归只是替身，一个光影投射的变换，一个角度的更改，都能轻易撕裂他对自己的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