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夜来风雨
日傍西山，山清水秀的白水湾，又到了挨近黄昏的时刻，整个村子披上一层红霞，霞光映天，无限美好。 终于有机会歇一歇了，陈青岚捶着酸软的双腿，坐在床边，和曹氏聊天，曹氏心里很喜欢这个陌生的姑娘，虽然只认识了一天，却有种奇妙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是太思念女儿的原因，听了牛三说她无家可归，心里就忍不住泛起疼惜，认为这是上天怜悯她太伤心，失去一个女儿，又重新排了个姑娘到她身边…… 推门进来的牛三正巧看见这一幕，郁郁寡欢的妻子又重现笑容，他心里也无比高兴，再加上今天这姑娘一到家就帮他攀走厚脸没皮的上房人，救了溺水的桂花，村里人对她赞不绝口，连村东的牙婆也悄悄问他姑娘有没有夫家，要把她介绍给自己大侄子。 “吃东西了，孩子，今天事情多，你一定饿了吧，咱家穷得只剩四堵墙，没什么好吃的，就委屈你了。”说罢，将装窝窝头的大海碗摆在桌上。 她转头看，掉漆破旧得不成样子的四方桌上，几个黑乎乎的窝窝头静静放在那里，她进来时候观察过屋子，柴米油盐都紧缺，这几个窝窝头大概是他们仅能拿出手的最好东西了，心里微微发酸，有点不是滋味，放在现代，他们这个年纪，本应是儿女绕膝，天伦之乐的时候，四十不到的年纪，看上去却跟五六十的老人一样，岁月给他们的打击一定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大叔，大娘，你们的恩，青岚无以为报。”她抓起曹氏的手，眼睛里泛着酸意，“你们肯收留我，还对我这么好，我……自从我娘死后，再也没有人像你们一样关心我，温暖我。” “傻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我总觉得是老天爷又重新给了我一个女儿，我也很开心……” 曹氏说着说着，又流起了眼泪。牛三看见她们一直哭哭啼啼，不成样子，赶紧打岔道： “唉，快别这样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吧，孩子，你就安心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都是命苦的人，我就算日夜不休息去讨饭，也不会让你们饿肚子！我保证！” 牛三挺着胸膛，感慨地说道。 “大叔，怎么还能让你去讨饭，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以后的生活，我们有手有脚，你们放心，总不会饿死的。”陈青岚破涕为笑，安慰着他们，说道。 又寒暄了一会儿，吃了干瘪难咽的窝窝头，已经日落西山，到了掌灯时分。 她问过牛三，得知白水湾依山傍水，屋后就是山，屋前就有河，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思索着，明天上山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吃的，再挖些野菜蘑菇，让牛三拿到城里卖，也比做讨饭的强。 曹氏撑着身子，替她收拾了以前牛枣儿住的房间，又拿了干净的衣服，让陈青岚梳洗换身。梳洗罢，正要休息，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砰砰砰——开门开门！砰砰砰！” 门外有人叫门，急促而粗鲁，牛三赶紧上前，刚拉开门栓，“砰”一声，门板被人一脚踢开，牛三几个踉跄差点摔倒，稳住脚一看，是官兵，吓得他身子直啰嗦，颤抖着问道： “官爷，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废话少说，让开，给我搜！一个地方也别放过，不然，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陈青岚扶着曹氏从房里赶出来，一队官兵风风火火地涌进来，二话不说对着屋内一阵乱翻乱捣。 曹氏吓得两眼一黑，捂着胸口差点病发，陈青岚拍着背帮她顺气，拧着眉，抬头问领队： “敢问官爷，三更半夜闯民居，是我们犯了什么事么？” “我们正在捉拿朝廷罪犯，此人是邻国细作，我们怀疑他逃到了附近一带，奉圣上旨意搜索，若是有人窝藏罪犯，罪可当诛！你们有没见过可疑人物出现？” 领队官兵辞严义正盯着他们说道。 话音刚落，还没等他们回话，一个士兵小步跑到领队面前报告，道： “禀告大人，里外都仔细搜查过了，没发现可疑人物。” “收队，继续搜下一户！” “是！”一声训练有素的遵命，如洪钟一般响亮。 随即士兵们迅速排好队伍，一阵齐整的步伐，踢踢踏踏走远了，风卷残云，留下被翻得乌烟瘴气，像个垃圾场的屋子，陈青岚和牛三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叹了一口气，安慰了受惊过度的曹氏，默默把地上的凌乱重新整理一番。 大半夜的也出兵搜索民居，邻国细作？莫非是白天那个西门庆？ 陈青岚扫走了地上的垃圾，想到这里，心里禁不住一阵寒，早上出城没被官兵搜查菜箩子真是明智之举，不然，她和牛三、胡二麻，几人就算跳进黄河也脱不了干系，而且恐怕凶多吉少，现在早就在大牢里蹲着了…… 江湖险恶，京华风云，恐怕京城不久将来要变天吧？山雨欲来风满楼，但是关她什么事呢？她这种小人物，还是安安分分，想个赚钱的办法，让牛三他们的日子好起来，吃饱穿暖，这就够了。 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破旧棉被，轻轻吸气，一股轻微的霉味钻进鼻腔，茅屋虽破，却让她觉得无比踏实，没想到她无意间投的一颗碎银，牛三投桃报李，这也算种好因得厚果吧，她虽然倒霉，但至少天无绝人之路，吃一堑长一智，从今往后，别人对她好三分，她要报之以七分，相反，敢打她主意，就别怪她瑕疵必报，以牙换眼，那些欺负过她的人，等着瞧好了，她要一个一个，慢慢地收拾…… 一轮圆月山中出…… 月上中天，万物都重归宁静，陈青岚也渐渐进入梦乡，一天之内发生过那么多事，这一觉，是她这几个月以来睡得最踏实的觉，香甜无比，她想，她终于又找回了一点温暖，不管这种温暖是暂时还是长久，至少，目前有人关心她，对她好，一直以来奢侈的温情，终于降临在她身上，她是荨草，是蔓藤，没那么轻易就狗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