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秦钊找到他的时候，路敬淳正站在崖底下的大石上看着远处飞流下来的瀑布出神，依旧是清瘦的身躯，却比以往少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秦钊惊讶于他这种熟悉的转变，当初他就是因为有江疏影在所以才会放下身上所有的脾气，让人觉得他容易相处了很多。这一次，莫非？ 他站在路敬淳身后片刻，才开口道：“将军，外面的人已经找了您许久。” 路敬淳唇角含着笑，回头看他：“往后别再叫我将军了，我不想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混乱不堪的局势，非我一个臣子之力能挽回，不用多说了，我心意已决。” 秦钊突然笑出来：“将军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瞧着连往日的阴霾都消失不见了。” 路敬淳也跟着笑，摸索着下吧说：“真有这么明显？将身上的担子卸下来，才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也许在别人面前，我是个该唾弃的人。可我却突然明白过来，这个世上最不公平的就是人心，付出永远不会被人看到，迎接自己的只有无数的数落和抱怨。听多了。只会觉得烦，这样的臣子，与国家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非要之不可的。” 秦钊沉吟了一阵，还是开口道：“宇文小姐自杀了，她以为你不在这世上，在回京的路上划破了手腕，血流了一路，若不是被后面的士兵发现，人怕是再也就不回来了。现在她被皇上接入了宫中照料，该是没有生命危险。” 路敬淳攒眉沉思突然放松开来，轻笑一声：“我现在才知道她是一个执着的人，现在有皇上在她身边照顾她，也算是给他自己一个机会，让她能认清她的一分好。谁的痛苦也少些。” 他顿了顿问道：“府里如何了？老伯他是不是很失望？没想到我还没有给家人报仇就这么……” 秦钊摇了摇头：“他大概更为失望的是将军竟是如此任性，自己甘愿将自己的双臂断掉，在这里做一个寻常的男子，没有功民傍身，如果将来……要怎么办？” 路敬淳低笑一声道：“即便有功名又如何？不照样成为别人想要杀掉的人？皇上寒了我的心，他早已不是一个值得人去为他效忠的英明君主，这样的人守不住这片基业，随他去就是了。不要与外人说我的消息，就算有什么，我会自己想办法去做。” 秦钊也不过是问问，因为换做以前的将军来说，他在悠闲生活中只选择纷乱的战场云烟，直说自己天生属于这里，没想到，这句话，这么短的时间就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他真的没想到将军的栖息之地会在这样一个昏暗的山洞里，旁边还有架起的篝火，还有一条未烤熟的鱼，旁边什么都没有。他有些难过：“您怎么就在这样的地方，万一被伤到身体怎么办？” 路敬淳嘴角抿着笑，无所谓道：“这有什么，我觉得这里住着挺舒服的。” 想起与她在一起的那点时间，那点快乐的事情，他的心里被填的满满的。他的希望全在她身上，只是她许久没见他，让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秦钊知道自己在劝他也无济于事，倒不如给他备些常用的东西，让他也方便些。 他在别人未发觉的时候自由出入这里，带了很多东西来，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江疏影。 她穿着红色的衣裙，一如曾经那般英姿飒爽，此时两人甜蜜相拥，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都笑得欢喜，渐渐开始彼此亲吻，让他不好待下去只能走远些。 只是让他尴尬的是，山野中的欲望像是无需收敛，山洞中传出来的隐忍声音让他尴尬无比。 也许长久不见的人，只有身体得以结合才是最好的倾诉钟情的办法，他恨不得将她吞进腹中才甘心。 他低声沉吟：“我真……想你。” 她承受着他的给与和满足，突然她像是知道了将要发生什么，漂亮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惊恐与慌乱，声音破碎：“出去，快……不要……” 路敬淳有点恨她的拒绝，像疯了一般不停，一点都不愿意按照她的意愿来，紧紧的束缚着她，两人一起在浩瀚的世界里沉浮。 他重重地开口说：“我不管，我答应了你的要求，你就得顾着我，我想做爹了，给我一个属于你我的生命吧。” 疏影真的被吓到了，她这才感受到他的决心是多么下人，他一直抵着她不让她动弹，直到他觉得可以才可以起来。 “你疯了吗？会有危险的。”她不敢相信，如果被人发现，她会处于被动。 “不要闹好吗？我不行，现在不行。等我的事情做完，我才敢和你在一起，不然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我怕你有危险。” 路敬淳不高兴很快的站起身，沙哑着声音里满是愤怒：“那这属于什么？你不喜欢我又何必来找不痛苦？” 疏影眨眼睛，讨好道：“没有，我一直喜欢你，从没有变过。只是我需要应付的事情有很多，不能完全放下，这是我的错，我要努力给我们的孩子提供一个好环境，我们可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看日落，这样不好吗？我们缺失的东西就要补给她。” 路敬淳用额头抵着她的。轻声呢喃：“我怕没有任何筹码你会看不见我，你会忘记了我这个人的存在。疏影，我变了，变成了一个只能等待的人。活着可又让我觉得不安。” 疏影抚摸着他的脸颊叹气：“你看我骗你了吗？我没有，我最不会欺骗的就是你。” 她哪怕此时有多难都没有放弃他，她在想办法去挽救她自由的身份，巫叙那个人，她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他，就像是人和人之间的承诺，她背叛了。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难免心里难安。 秦钊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儿才见两人一前一后的出来，他已经收敛了全部的惊讶，看着主子笑得欢畅，突然一切全都明了。 这样的日子，有佳人在一边陪伴，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样的日子更吸引人呢？ 山野间此时的野味甚多，他们都是在外面待惯了的人，可惜疏影什么都不会，只有路敬淳和秦钊忙碌，倒也是味道不错的。 “你当真就要待在这里吗？不如去都城找个地方，也能方便些。” 路敬淳撇撇嘴：“这里就挺好，我在后面发现了一块空地，用来建竹楼就好，活在这里做个真正的山野闲人，不是挺好的？” 有些话就是不全说出来并不代表别人不会懂其中的意思，他依旧有他的傲气，他可以妥协，可不代表她就此能完全的掌控他。她知道他骨子里是一个危险的人，他像一头蛰伏在山野间的狼，随时都有可能伺机而动。 “宇文辰，这会儿想必气疯了吧？” 秦钊抿嘴点头道：“他想着要做皇帝的，哪知道巫叙一直脚步不停，攻占了大片疆土，东丹现在的疆土面积也不过巴掌大而已。朝廷征兵，哪知道却被民众抵抗，如今已是一团乱，就连大罗神仙都难以解救。” 路敬淳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是啊，气数已尽，有谁能救得了？不过是葬送性命罢了。” 那些可怜的人在朝廷的压迫下不得不拼着自己的性命为一个混沌的君王死守着这块地界。他们想要的从来不是战争，这么多年他们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国力强盛的时候他们要不断的去扩大版图，国力衰败的时候他们又得守卫疆土，他们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去在意到底谁来做这个天下的主子。如果他们能就此歇一歇，让他们不用在饱受战争的煎熬，这该多好？只要能安心过日子，他们就满足了。 东丹皇帝最没有想到的一件事，会是巫叙停下了攻打的脚步，而是对着所经过的城池招降，只要愿意归顺巫叙，往后便是一家人，没有战争，没有一切他们所惧怕的东西。而且安王的威名早已经远扬，很多人都听说过他待人温和，是个亲民的王爷。以至于有些地方官员更是不战而降，甚至有些则从千里之外跑来投诚。 远在京都的皇帝知道后，显些气歪了鼻子。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不已，愤恨地骂一众缩成一团的臣子，如今倒好国难当头，一个一个的全都成了哑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屁话。 可惜他在急迫，也不过是无用功，东丹的国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被蚕食殆尽。他从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东丹的罪人，每天除了照看宇文兰秀在她耳边抱怨：“如果不是你糊涂的父亲把持朝政，东丹又何至于如此？现在可是心满意足了？有话说的好，乱臣贼子当道，离亡不远矣。”之后就是每天去老祖宗跟前忏悔，痛苦地说自己犯下的罪孽，是他无能才没有办法守护好无用的基业。 那些以为投诚的官员会得到巫叙国的优待，却不想安王是个铁面无私的，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的数落着他们的不是，更以巫叙之法处置了他们，让众人更加信服，远在巫叙的皇帝听到儿子一路的战绩，更是喜不自胜，当晚大宴朝臣，更在酒过三巡后说奇然是最像他的儿子，又这么有能耐，以前所亏待他的，都将要补偿他，而且是以最好的。 有人听出了皇上话里的意思，当即附和道：“皇上英明”。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除了那个位置还有什么？这也许是皇上要将大位传给安王的意思。 从内殿经心腹太监带出来的话让皇贵妃一众人气愤不已，她精心伺候着那个男人，得到的却是这么个结果？ 辰然心里也不快活，他不能看着她成为别人的所有物，大抵心思一动就忍不住生出了奢望，疯狂又强烈的念头将他们逼上了绝路。在皇帝把这话说出来前，他们得先一步抢先机。 毒杀皇帝与他们来说太过简单，有谁能会想到三皇子会突然发动宫变，一夕之间皇宫换了主人，那个做了一辈子皇帝的人，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自己的儿子夺了命。 可惜的是，他们还没坐稳，公子影就以扫除乱党的名义控制了潮局，将他们一举拿下。 “你可真是为他好，明明我们的关系最好，你为什么背弃我？”他自嘲而又疯狂，更多的是失望和难过，他心心念念的人只有这样才能得以见面。 “你……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却还一直逼迫我，我不是那种谁都左右的人。我和你一直不是一路人，我有我要做的事，且你我身份本就有别，我并不愿意与你们有过多纠葛。安王还在路上，等他回来再来处置你们。你太心急了，青国国君也太过小瞧了安王。” 突然外面传来人报信，说是安王直接带兵转到青国，不拿下青国不罢休。 青宁突然低低笑起来，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可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老天对我真是不公平，若可以我从未进入这座宫殿。如今，我又该怎么办？” 疏影未多待，只是命人好生照看着就离开了。这个皇宫真是让他脑袋疼，不如回去自己的小院里歇歇。 她已经快有十天未去见他了，如今无人管着，无事缠着，交代了一番就离开了。 没想到他真的建起了一座竹楼，阳光倾洒下来，看着温和而惬意。 他从里面出来，看见她突然笑起来，情深义重，情意绵绵，温存之后，她告诉他：“终究一切都在安王手中了，我要亲手杀了宇文辰。” 路敬淳笑了：“你什么时候能出来，我们就在这里过日子怎么样？没有人打扰，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她和他在这个小屋里度过了一天一夜，所有的索求和给与全都成为了不可说的缠绵，也许有什么已经开始生根发芽，让人无法拒绝，却又意外。 安王在青国待了一个月才回来，结果自然是青国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