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商讨
“这是一个阴谋。” 风轻轻的把这句简单的话送到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随后是长时间的安静，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站在大殿正中，风轻轻扬起他那雪白色的长发，如同飘展的绸缎。他目光如炬的盯着大殿最高处的老人，嘴角却有一丝笑意。那丝笑仿佛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显得有些邪气，但配合他那张举世无双的面容，却很容易让人陶醉。 老者斜靠在宽大的座椅上，显出了年迈的疲态，但却依旧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忽略的威仪。他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把目光投向大殿中站着的那人，而是看着不远处的一位少女，眼神中是一半慈祥夹杂着一半担忧。 沉默依旧继续着，唯一的喧闹便是那微微的风声。 恒久没有停止过的风送来了植物的清香，吹起了众人近乎雪色的长发。 他抬头看着从林子上方垂下的藤蔓，脸上的表情僵硬了片刻。 “由植物与风笼罩的风使族却还是不能隔绝欲望。” 沉默终于被打破。而带来沉默与打破沉默的却只有这一个人。 他包含着睿智与轻狂的面容上也多了一层如老人一般的担忧。 “我们……”老人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接着说：“慈氏早已没有染指权利的欲望了。” “这只有慈子离你和我知道，别人谁知道？”敢直呼领主名字的人，全荒洲不超过四个，而且这四个人都属于齐藤林。其中三个是慈子离的孙子、孙女，剩下一个便是能够凌驾与风神之上，拥有异色双翼，能够洞悉一切的未详。慈未详。 “渊儿携鹭儿远逃，至今不知死活，震儿也年幼丧命，笙儿一直被困在王城做人质，剩下我这个老不死的，还有二个女娃娃，他们有什么不放心的！是不是等我也死了，你也死了，我的姿儿，我的茵儿，我的笙儿都死了，他们才放心！”老人语调中已经有些激动，眼眶微红，显然是回忆到了痛苦。 慈姿从没有见过和蔼的爷爷发过火，在她的印象中，爷爷只是一个爱好逗她，爱好喝茶的老人而已。但是今天过后她才知道原来每个人都不是如外表那样简单。其实听了爷爷那些话后，她也有些难过。那简单的、愤怒的话语中夹杂了她太多痛苦的记忆，她小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要快些长大，那样就不会再为父母的离开，弟弟的死去而难过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她认为自己已经忘了这些痛苦的记忆，原来一切都是自欺欺人而已。她记得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这些记忆带给她的痛苦也比对任何一个人都要严重。只是在这一刻，她没有像小时候一样流泪，而是莫名其妙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马上就要到御风祭了……”未详意味深长的叹息道：“又到了风使族王朝暗潮汹涌的时刻了。” 在座众人神情都为之一振，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也知道未详因何叹息。 御风祭本身是风使族每隔一百一十年举行的一场重要的仪式。主要分为“天为”和“地为”两个部分。“天为”是祭祀风神的仪式，整个过程由现任风帝主持祭祀，一切按照风使族旧礼，过程十分神圣庄严。“地为”则是提早任命帝位的继承人以及为成年的王子选择妃子。简单来说整个御风祭就是一场决定风使族未来的仪式。 届时所有散落在各地的风使族人聚落都会齐聚风使族王城悠风城。是一个十分热闹的事情。而大多人都把心思放在了“地为”上。毕竟如果自家姓氏的女儿被选为风后，不但是荣耀的，更是可以扭转氏族命运的一件事情。 “地为”主旨是选出全风使族最善飞的白翼女性与帝位继承人结合传承最善飞的风使族人血脉。被选出的风帝继承人与其妃子在未正式成为风帝之前要通过长达十年甚至数十年的学习。这些日子被称为“应风之教”，在应风之教的过程中他们不但要学习风使族文化、历史、外交、经济等一系列与管理风使族有关的知识。还要在这些日子中培养感情，传承后代。因为按照修改后的“地为”，在新风帝登位的那一天就是他与风后分离的一刻。这为的是风帝能够全心全意为风使族人谋福祉。而风后则是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作为新任风帝送给风神的礼物，在氏族长老们的主持下选择最神圣的仪式处死。被称为“礼风祭”。 “立春前三天就要赶到悠风城，接受祭祀前的斋戒！已经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我们是去，还是不去？”未详询问道，他已经坐到了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目光直视慈子离。 “我们一定要去的！”慈子离并没有回答，说这句话的是奉华。他站起了身子走到了大殿中央，冲着慈子离施了一礼，然后接着说道：“我们雪翼本身就是小的氏族，从来没有得到过风帝的重视，也从来没有人做过风后，因为我们没有机会，长久以来我们都没有能够撼动天下的羽翼。但现在我们有了……”他顿了顿看向安静坐着的依雪，眼睛里已有泪水溢出，但他并没有遮掩，也没有擦拭，而是哽咽着继续说道：“她是雪翼的希望，她是我们的荣耀……她会成为新的风后，会带领雪翼走向强大……尽管这次我们死了这么多兄弟，但只要希望还在……一切损失都值得……” 一直低着头的少女终于扬起了美丽的脸庞，两行眼泪不可缺少的沿着她脸部优美的弧线淌下。她脸上有一些笑容，但大部分都被悲伤掩盖，但投向奉华的目光中却不止只有泪水，还有一些少女独有的神采。 “我们雪翼一定要去，不能够让兄弟们白白牺牲。”奉锦也站起了身子，一步一步稳重的走到了弟弟身边，眼神如一把利剑，充满着嗜血的怒气，“既然是阴谋，就让它和它背后的人大白于天下。” 慈子离从宽敞的躺椅上坐直了身子，目光投向坐在下首的未详那里。未详此时正眯着眼睛看着满是绒芯草的地面，年轻俊美的脸上冷漠的就像冷羽山尖万世不化的雪。 “那……就去吧……”未详没有抬起头，依旧是眯着眼盯着那些温暖舒服的绒芯草，“终是要去的……”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没有人能够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种笑容。笑浅浅的挂在脸上，却仿佛闪耀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那笑容就像是一种力量……如冬夜荒野中突然出现的一盏灯火……像晨雾中若隐若现的黑影…… 他没有抬头，但大殿中的每个人都看到了那个笑容。齐藤林在一瞬间变得不再温暖，甚至有些寒冷。奉华突然觉得眼前变成了一片荒野，金色的大地上空无一物。天空是那么的广阔，太阳白的刺眼，却散发着无限的寒冷。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长长的铺在金色的大地上，仿佛直到天边，或许已经超过了天边。 “年轻人们……你们可知道真正的御风祭……并没有天为地为之分……” 慈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发觉自己已经身处在茫茫戈壁中。四处是一片金灿灿的黄，阳光刺眼却寒冷。沙石被风卷着在大地上滚来滚去。她只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不是风声，也不是沙石滚动的声音。 她的纱衣没有扬起，虽然四周有风，她却感觉不到，就如那强烈的阳光并没有带给她温暖一样。 依雪也出现在了这片戈壁中，身边站着奉华与奉锦。 天空中掠过了一群人，他们挥动着黑色的羽翼。那种死亡的色彩仿佛一朵乌云般遮挡住了太阳的光辉。世界仿佛黑了一瞬。年轻人们都抬起了头，看着那群数量庞大的黑翼风使族人从天空掠过。 “你们将看到最后的……御风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