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算无遗策（3）

    落霞仙子笑道：“如公子和少侠不介意我等累赘，不妨一路同行如何？”

    唐靖雨心下大喜，笑道：“晚辈正感人地生疏，有前辈提携，自是求之不得，晚辈先行谢过。”说完躬身一礼，然后过去，帮几位姑娘将那华丽的篷车重新收势，倒毙地上的白马，落霞仙子虽有不舍之意，却也知该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得另外套上两匹坐骑，落霞仙子和黄凤、兰凤一同去车厢坐了，翠儿照旧驾辕，打马赶路，唐靖雨驾车尾随于后。

    一轮弯月斜挂中天，众人趁着夜色赶路，风尘仆仆，却是一路无话。也不知甚么时辰，唐靖雨发觉前面马车拐入一条林间小道，唐靖雨二话不说，紧随于后。地势渐高，前面绵延青山隐约可见，只不知落霞仙子进山何干。

    翠儿那丫头仿佛轻车熟路，七转八拐，马车赶得飞快，也幸亏唐靖雨眼力超群，赶车的活儿已算得上熟手，才不致落下太远。

    前面马车终于驶入一座谷口，在一处庄园门口停下。庄园规模不大，依山而建，外表毫不起眼。唐靖雨恍然这可能是丹凤帮深入长河帮腹地的一处隐秘的联络处所。

    前面的青凤撮指唇边，断续吹出了一串黄莺鸣叫声。顷刻大门悄然洞开，门后一个灰衣老妇人带着两个黑衣姑娘迎了出来。

    老妇人执着一只龙头铁拐，头发花白，慈眉善目，双目熠熠有神，显然功力极高。想必老妇人在丹凤帮位份很高，文嫂和青凤对那老妇人口呼“杨姥姥”，执礼甚恭。那杨姥姥随口应答，已从头到脚打量唐靖雨，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奇。唐靖雨笑道：“杨姥姥好！”然后驱车直入中庭。

    黄凤和兰凤扶着落霞仙子下车，杨姥姥上前欲躬身见礼，却被落霞仙子拦住道：“熟不拘礼，你我是老姊妹，俗礼就免了。”杨姥姥因由小辈环伺在侧，到底还是行了半礼。

    落霞仙子略述途中遭遇，向唐靖雨再致谢意。杨姥姥嘴里连连称谢，眼睛却瞧向文嫂，文嫂却微微摇头不语。

    唐靖雨抚着慕容菲下来，与众人见礼。慕容菲见杨姥姥目光灼灼，怕她瞧出破绽，装作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落霞仙子忙命人带二人去客房歇息。

    唐靖雨扶着慕容菲跟在那带路的黑衣姑娘身后，见那姑娘脚步轻盈，显然武功已有根基，笑道：“姊姊如何称呼？”

    唐靖雨虽是小厮打扮，脸色微黑，却是仪表堂堂。那姑娘见唐靖雨嘴巴很甜，心下欢喜，笑道：“奴婢贱名秀秀。”

    唐靖雨打蛇随棍上，笑道：“秀秀，人如其名，果然好听！不知这山可有名字？”

    秀秀笑道：“你这人真是糊涂，此山当然大大有名，唤作‘青龙’”

    青龙山果然有名，只怪自己山河地理所知不多。唐靖雨尴尬一笑，说道：“在下初来乍到，又是夜里，所以不知。姊姊来这里好久了？”

    秀秀笑道：“才不是，我跟姥姥……”旋即心生警意，闭口不言。唐靖雨笑了笑，并不在意。后面有一排草房，瞧起来有些破败，里面却很雅致，一明两暗，暗室床铺整齐。

    另有丫鬟端来两大盆热水，两人洗漱已毕，又端来了几样饭菜，却是山里特有的小米煎饼、糟子鸡蛋、枣和面饽饽之类，以及几样清新的菜蔬，瞧着就让人胃口大开。何况二人早已饥肠辘辘，吃起来更是香甜。

    慕容菲忍不住笑道：“唐大哥，你到底……”唐靖雨慌忙示意噤声，慕容菲这才听见一阵轻微细碎的脚步声，方知自己大意，不由脥了脥好看的秀目，自失的一笑。然后隈在一个靠背椅上，做出一副慵懒之态。

    进来的正是秀秀，秀秀见二人用毕饭菜，忙高声招呼人来撤下，然后亲自去端了两杯热腾腾的香茗过来。

    唐靖雨慌忙起身笑道：“怎敢劳姊姊大驾。”端过一杯，放到慕容菲身旁几案上，然后殷勤的招呼秀秀落座。

    秀秀也不推辞，在对面一张绣墩上坐了，双目却不停的打量慕容菲。唐靖雨已知秀秀此来决不简单，笑道：“我家公子现下身体不适，否则以公子的人品风度，天下虽大，恐也找不出第二个！是不是，姊姊？”

    秀秀脸上一红，正不知如何作答。慕容菲苦笑道：“小雨，你又捉弄我！”

    秀秀就势道：“我看公子也该好好管管穆……穆大哥，算了，以后也别称呼人家姊姊了，好不好，穆大哥！”

    唐靖雨笑道：“那别嫌穆大哥托大，就直呼你秀秀了，如何？”

    秀秀笑道：“这样最好，也不会把人家叫老了。只愿穆大哥不要贵人多忘事，以后见面别装作不认识秀秀就好了。呵！对了，只不知公子和穆大哥尊府却在哪里？”

    唐靖雨心底暗笑，说道：“公子世居江南。秀秀性情柔和，容颜俏丽，却象是江南女子，穆大哥猜得对否？”

    秀秀见唐靖雨夸她美貌，心下欢喜，不胜娇羞道：“才不是呢，人家长得丑，只合是荥阳人氏，哪里配长在江南。”却浑然忘记江南地域广阔，说了等同没说。

    慕容菲怕秀秀还要追问下去，只得故技重施，装出一副困倦已极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时已夜半，文嫂吩咐的话大都未及发问，却也不好再逗留下去，何况对二人印象极佳，套人口风，心底下未免有些歉然。

    秀秀起身告辞，唐靖雨也不挽留，亲自送出门口，目送秀秀远去，借机留意四周，却见前面不远处一处房舍内仍有灯火透出，不定落霞仙子、杨姥姥等人仍在议事，亦或等候秀秀的消息。唐靖雨略一留意，已然察觉四处伏有暗哨，此乃必然，也不放在心上。回房之后各自安寝。

    唐靖雨不管睡得多晚，必做每日的功课。此际于床上打坐，功行三周天，窗外微微的喘息声已清晰可闻。唐靖雨只作不知，收功之后，卧倒床上，不一会鼾声响起，窗外墙根之人蹑手蹑脚远去。唐靖雨心头一松，旋即沉沉睡去。

    天色微明之际，远处一阵笃笃的敲门声，将唐靖雨从睡梦中惊醒。外面接着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几声惊呼。唐靖雨迅速披衣起身，来到明间。西首那间卧房内慕容菲本就和衣而卧，听到动静也探身出来，唐靖雨忙摆手道：“我出去察看一番，你且不要乱动！”说着，凝神静听片刻，提着长刀，踏出室外。

    唐靖雨略一打量，已见院门处落霞仙子、杨姥姥、文嫂等人都在。唐靖雨几步过去，落霞仙子当先致意道：“少侠歇息的可好？”

    唐靖雨点头道：“前辈，出甚么事了？”

    落霞仙子苦笑着让开，只见翠儿怀里抱着一女子，满身血渍，似乎人事不省，杨姥姥正在施救。待看清那女子面容，唐靖雨吃了一惊，原来是随同紫凤前往长河帮总舵的那位胖丫头。

    文嫂突然问道：“穆少侠认识燕儿？”

    唐靖雨心思电转，想到燕儿随时可能醒来，于是点头道：“前日见过一面，当时好像还有一位曲美凤姑娘。”

    文嫂还待追问，那燕儿“嘤咛”一声醒了过来，大眼一转，已瞧见落霞仙子赫然在列，慌得一骨碌站了起来。翠儿慌忙上前扶住。原来燕儿并未伤到要害，不过是长途奔波，脱力晕倒罢了，得了杨姥姥内力之助，当下已无大碍。

    燕儿脸色一变，惨然泣道：“老帮主，燕儿……燕儿……对不住您！”说着眼泪噗噗流下。

    众人脸色一变，均感紫凤凶多吉少。落霞仙子沉声道：“燕儿，出了甚么事？不要着急，慢慢说来！”

    燕儿稳住情绪，方抽噎着道：“奴婢陪同紫凤小姐前往长河帮总舵，路上出手阻拦麻二姑、五柳道长等人追杀关天行的长女柳大娘……”说到此处，瞧见了唐靖雨，嘴里不由得“咦”了一声，指着道：“这位哥儿也在场，不知如何到了这里？那位公子呢？”

    落霞仙子说道：“这是穆少侠，你先接着说！”

    燕儿说道：“我二人来到长河帮总舵，那关天行怒气冲冲，连二位帮主联署的书信都未打开，即撕得粉碎，声称要替关耀威报仇，血洗丹凤帮，方卸心头之恨，然后把我二人关了起来。幸亏柳大娘暗中相助，使人放了我们，却被守卫发现，紫凤小姐被长河八雄的那个烈豹杨达击伤。紫凤命奴婢回来报信，奴婢好不容易冲出重围。只可怜紫凤小姐不知生死……”说完，又开始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