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机缘巧合（1）
金郁堂已更名为聚义厅，聚义厅前的开阔地带，摆着一张香案，案上一只紫铜香炉，两侧是大红的香烛。香案前头，两厢各有四个模样齐整的少唐盟弟子，按剑而立。整个布置极为俭朴却不失庄重，而众人则被陆天冰和程瑞敏等人招呼在摆好的座位上喝茶。 吉时将到，一众少唐盟弟子，除了职司守卫之人，均列站唐靖雨身后，陆天冰站到香案之前简短致辞，然后请唐靖雨上香祭天。 唐靖雨整了整衣衫，上前几步，拿起案上的三枝沉香，略一沉凝，正要去点。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娇喝：“且慢！”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大门口进来两名女子，一老一少，老得满头银发，拄着一只铁杖，神情十分恼怒。少得则十分美貌，携着一柄长剑，神情则有些无奈。值守的弟子正欲上前相拦，唐靖雨已示意其退开，心下却暗暗叫苦。别人或许不识，他自然晓得通天姥姥和采玉的来意，选择这时节登门，只怕是来者不善。别人犹自纳闷，南宫纶却喜上眉梢，他巴不得有人前来捣乱才好。 通天姥姥步履如风，银发飘拂，铁杖“砰砰”拄地，煞是惊心。转眼间二女到了唐靖雨身前，通天姥姥止住脚步，眯起老眼，自上到下打量唐靖雨，彩玉却递给他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唐靖雨拱手笑道：“不知姥姥和玉姊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小可草创门户，怎可劳动姥姥和玉姊大驾，多谢了，不如那厢坐下喝茶！” 岳兆坤以目示意鱼淑艳，淑艳会意，当即上前笑道：“是啊，姥姥远来是客，还有这位妹子，长得可真美，姥姥这边喝茶好了！”说着，就想上前搀扶通天姥姥。通天姥姥一拂衣袖，鱼淑艳纤手倏得递出，恰好抚上衣袖，只觉玉腕一震，纤手只得收回，暗忖这老人家好精纯的内力。而通天姥姥一着沾衣十八跌使出，本想摔这女子一个筋斗，哪知她行若无事，也不由暗自诧异。 采玉低语道：“是丹凤帮鱼帮主！” 通天姥姥瞥了鱼淑艳一眼，露出一副怪不得的神情，方才释然，却又冷冷说道：“到处沾花惹草，甚么德性！” 采玉冲唐靖雨眨了眨好看的左眼，好不容易忍住笑意。唐靖雨“咳”了一声，温言道：“姥姥且坐，有甚么事一会您只管吩咐！” 哪想这么几句宽慰的话，却把通天姥姥撩拨的更加火起，她“嗵”的一声将铁拐戳到坚硬的地面上，冷笑道：“唐靖雨，当着世人之面你也说清楚，你承诺一月之内再上终南，以火龙珠……那个……如今我家宫主倍受折磨，你却在这风光无限，你……你怎对得住紫薇的一片深情……”说到后来，通天姥姥已有怒转悲，泫然欲泣。 除了谢中春、封少杰等人见过薛紫薇，所以深信不疑之外，其余众人本来对唐靖雨与水云宫宫主的绯闻将信将疑，此即就信了十分。唐靖雨神情说不出有多尴尬，他当时为脱身计才祭出火龙珠，本想再觅机将薛紫薇救出来，哪知又在南五台发生连串事端，这一月之期，屈指算来，也只剩下五日。想来他虽未将此事忘却，却也不是念念不忘，说起来真的有些对不住紫薇。 通天姥姥见唐靖雨默然不语，更加气恼，抬杖指定唐靖雨，逼问道：“老身再问你一次，你有否打算持火龙珠再上终南？” “这……”唐靖雨此时心底是苦不堪言，左思右想，只得老老实实说道：“火龙珠……却真的不在晚辈手中！” “甚么？”通天姥姥将信将疑，盯着唐靖雨打量半晌，方迟疑道：“你亲口所言一月之内携火龙珠上山，怎可矢口否认，你……你……”通天姥姥心疼紫薇被囚禁，这才专程下山找唐靖雨搭救，太上得到火龙珠，欢喜之下，或许会与紫薇冰释前嫌，如今这小贼却说没有火龙珠，怎不让人心焦。 唐靖雨摇头道：“当时乃是太上相逼，非晚辈应承，或许也是太上在江湖散布谣言，逼晚辈就犯，世人以诈传诈，说成晚辈拥有火龙珠，这才招来许多是非，陷晚辈于不义！” 这番话引起一阵sao动，南宫纶同慕容秋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双目中读到了疑问，无风不起浪，南宫纶摇了摇头，显然大为不信。南宫纶早已得知火龙珠乃是《寒钓图》明示的寻宝的关键，本身亦是修炼武功的瑰宝，别人或许不知，他唐靖雨自然明白其中妙处，又不是傻瓜，得到了这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又怎会为了一个女人，再把宝物交给别人。而祁非凡同谢中春则不禁锁了眉头，别人以己心度人，以为唐靖雨薄情寡义，难免累及其江湖之上的清誉。 采玉蹙眉问道：“这么说我家宫主为你受苦受难，而你唐少侠却无动于衷！”显然采玉对唐靖雨这番话语也有些不满。 唐靖雨摇了摇头，断然道：“请姥姥和玉姊放心，即便没有火龙珠，靖雨也会即刻动身前往终南！” 采玉玉容之上冰霜消褪，泛起笑意，暗想这才是往常熟识的那个重情重义的唐门少主。而通天姥姥显然并不买账，她重重的哼道：“没有火龙珠，你去了又怎的，还不是像上次一样，任人宰割，说不定拖累的宫主……境遇更加凄惨！” 唐靖雨正容道：“晚辈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此外又能如何？” 通天姥姥冷笑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明白，我来问你，难不成火龙珠就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这……”唐靖雨面有难色，他怎肯说出火龙珠在少林方慈大师手中。 通天姥姥一怔，盯着唐靖雨双目问道：“莫非你知道火龙珠下落？” 本来还有人窃窃私语，待通天姥姥这句话问出，全场鸦雀无声，静待唐靖雨下文。唐靖雨苦笑道：“知与不知，有时便没甚么不同！” 此时陆天冰上前笑道：“老人家，今日乃是少唐盟大好的日子，原定的吉时都快错过了，不如私下再计议此事！” 通天姥姥老眼一翻，白发无风自动，一手拄杖，怒冲冲道：“不成！既然知道火龙珠下落，就是刀山火海，也要尽力，否则就是负情，老婆子第一个就不放过他，还想推脱了事，先问问我的铁杖答不答应！” 采玉眼见唐靖雨左右为难，也知通天姥姥有些过分，忍不住劝道：“婆婆，有话好说，这唐少侠不是……” “给我住嘴！”通天姥姥一声断喝，铁杖抬起，衣衫飘拂，凌厉的劲气已喷涌而出，直指唐靖雨。这老太婆性如姜桂，老而弥辣，功夫更不是吃素的，一起手就气势惊人。 这时有人断喝道：“老婆子，人家不忍欺你年老，你还倚老卖老，也太不识相，来来来，让老花子陪你玩上一玩！”说话的是老花子朱雀，他眼见通天姥姥是非不分夹缠不清，实在是气愤不过，把向不轻用的乌影追魂棍亮了出来，上前挑战。通天姥姥更是气恼，抬杖就欲上前，眼见一场争斗不可避免。南宫纶、叶慎花等人自然欢喜，少唐盟吉时不吉，开端就这般不顺，正遂了他们的心思。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恰在此时，有人低宣一声佛号，却如同暮鼓晨钟，清晰的送到每个人的耳中，众人遽然回头。只见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五个大和尚，为首的和尚大红袈裟，慈眉善目，正是少林方丈了因大师，大师身后四个和尚，均宝象端严，有那广见博识的小声嘟囔道：“悟净、悟空、悟果、悟生，少林达摩院六大长老已来其四，江湖可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这人当然不知悟静净早已出任罗汉堂主持，而空缺已被其师弟悟见递补。少林达摩院长老武功均是少林个中翘楚，而该院在少林地位超然，且带有监寺之责，所以不得兼任住持等实职。少林方丈甚少下山，而这个阵容，几乎当得上少林一半的势力，足以骇人听闻。 几位大师缓步行近，唐靖雨撇开通天姥姥，抢先迎向前去。通天姥姥想是震慑于少林方丈大师威名，一时也忘了与老花子的意气之争。南宫纶喃喃说道：“天龙帮初创之日，也不见少林方丈莅临。这唐靖雨弄个草台班子，少林方丈巴巴的凑甚么热闹，当真是天下奇闻！” 慕容秋低声道：“你且看方丈身后。” 了因大师身后，悟空、悟果和悟生呈三角之势，悟生走在最后，而悟净却在悟空和悟果之间，如加上头前的了因，刚好成了四角，将悟净护持在正中。如不加细察，也看不破这其中的玄妙，南宫纶多看了几眼，低声说道：“这悟净身背一个黄布包裹，想是贺礼，不过，少林这般慎重，莫非其中另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