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神机妙算（3）
紫凤认错了人，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一笑，瞧见不远处人从中的唐靖雨。 唐靖雨笑道：“紫凤，猜出这一个，走哩！” 紫凤会意，转身再瞧那谜面，心中一动，已然有了，要过纸笔，在那谜面下端写了一个娟秀的“慧”字，众人一琢磨，果不其然，于是粉粉鼓掌叫好。那掌柜递过一个纸盒说道：“这是一枚碧玉镇纸，不算贵重，手艺却是上乘，姑娘收好了！” 紫凤谢过了，挤出了人群，把那枚镇纸拿出来，向唐靖雨三人炫耀。孟开撇嘴道：“这也没甚么稀奇，都是哄小孩玩的玩意！” 紫凤气道：“孟大哥，你连哄小孩的玩意都赢不来的，没羞！”几人继续前行，却不曾见到，刚才那个白衣公子挤出人群，瞧着四人远去的身影，摇着纸扇，双目流转，苍白的脸上阴晴不定，旋即收起纸扇，如同鬼魅一般消逝在人流中。 孟开闹着去喝酒，而紫凤要去喝孟婆汤，两人相持不下，却要唐靖雨决断。唐靖雨笑道：“真不知你俩有多大了，像孩子一样斗嘴。刚刚我已打听明白，这儿打着孟婆旗号的店家有很多，而正宗的只有一家，就在前头，叫做长生酒楼，其招牌就是这孟婆汤，难道会没有酒喝？” 孟开大喜，拉着叶七大步走去。紫凤却把那个镇纸递于唐靖雨手里，笑道：“唐大哥，小妹无以为赠，借花献佛，就以这镇纸送给大哥，怎么说也是一段记忆。” 唐靖雨取出把玩了一下那用作镇纸的白玉蹲螭，入手温滑细腻，雕刻极工。那掌柜所言非虚，这件镇纸，总也算是上品。唐靖雨将镇纸放回盒内，小心收好了，笑谓紫凤道：“唐大哥身无长物，却是真正的无以为报呢！” 紫凤笑着摇头，能追随唐靖雨浪迹江湖，那已是不可多得的福分啦。唐靖雨却说道：“唐大哥答应你，尽快把剑公子给你找回来，我答应过你很久了，却没有做到！” 紫凤摇头道：“唐大哥，这个小妹明白，救不出来，那也是机缘未到，不关唐大哥事！” 这时孟开和叶七已在长生酒楼前的石阶上相侯，这座长生酒楼确也气派。高高的门楼，硕大的牌匾，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生意极为兴隆。四人好不容意在角落里找了个空着的案头，孟开迫不及待的问伙计道：“小二哥，柜上可有酒鬼酒？” 那伙计笑道：“感情客官是第一次来澧阳，打听一下街坊便知，醴泉佳酿酒鬼酒，第一专供我长生酒楼。” 孟开眼巴巴瞧向唐靖雨，唐靖雨笑道：“小二哥，两坛上等的好酒，菜品贵店的招牌四五个就好！” 孟开忙不迭的补充道：“别忘了上孟婆汤！”引得叶七都忍不住的笑。 紫凤笑道：“原来孟大哥是这种人，生人面前不言声，熟人面前人来疯！” 叶七摇头道：“孟大哥看得上的人，才会交心！” 酒菜很快上来，三人喝酒，孟开给唐靖雨满上一杯，给叶七也满上，笑道：“男儿就该大口喝酒，兄弟你也历练一下，多喝上几口！一杯不会醉吧？” 叶七摇头，孟开道：“是不会醉，还是不能喝呀？” 叶七指着酒坛说道：“比这个略小的坛子，我曾喝过七坛！” “结果呢？”孟开问道。 叶七淡淡道：“进山打了一只猎豹，两只狍子！” 孟开愕然，瞧着眼前两只酒坛，伸手比划道：“一人一坛，多了没有！” 唐靖雨与紫凤不禁为止莞尔。此时伙计端了一盆汤过来，紫凤则忙不迭的要喝那孟婆汤，孟开笑道：“这汤你真的敢喝呀？” 恰巧隔壁有一老先生喝到酒浓处，开始卖弄学识，他粗声粗气道：“就……就这孟婆汤，世人皆知……好喝，可是谁又能知道这汤……汤的来历……！” 有个一起的酒友凑趣道：“黄先生，您做过县太爷的西席，那可是学究天人，您给说道说道！” 那老先生舌头都大了，仍把一杯酒喝干了，指着身前的汤说道：“相传人死之后，化作鬼魂，就踏上黄泉路，黄泉路上有一条河名唤‘忘川’，忘川河上有座奈何桥，走过奈何桥乃是一座望乡台，台边有个老婆婆卖汤，这老婆婆姓孟，也是大有来头的人……” 那酒友见这老先生顺着枝干又要说枝叶，忙道：“黄先生，那汤就是孟婆汤了，还说这汤！” “哦！哈哈！跑题了！”老先生端起那碗汤，接着道：“这一碗孟婆汤喝下，可以忘记此生所有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与今生今世做一个彻底的了断，然后转投来世，重新做人！唉说甚么生生世世，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只争朝夕！”那老先生喟然长叹，全然没了醉意，有的只是深深的叹息，似乎自怜其身世。 紫凤低头凝神那碗孟婆汤，神情茫然。孟开低声道：“紫凤妹子，别听那老学究胡言乱语，这就是一碗汤而已！” 唐靖雨笑道：“这是鬼市，来此喝汤的人，不问奈何，只是为了辟邪，如此而已。要是能理会这老先生话中之意，那也不算白来一遭！” 紫凤伸手拿起一只小碗，用汤匙盛了小半碗。那汤要比寻常汤水浓稠，晶莹剔透，中间尚有细细的纹丝，不知是甚么材质熬就。紫凤舀起一匙吃进嘴里，只觉入口软润滑嫩，鲜而不腻，味道极美。不禁赞道，果然名不虚传，伸手给三人各盛了一碗。 孟开端起大腕，“咕咚”两口喝了个底朝天。紫凤嗔道：“这么好的珍馐美味，你做牛饮，真是暴殄天物！” 孟开伸手抹了把大嘴，嚷道：“就是一碗糊糊，甚么美味，兄弟喝酒！”端起酒杯与叶七对饮。这两坛酒唐靖雨只喝了两杯，其余全都落入了孟开和叶七的腹中。 紫凤把汤匙递到唐靖雨手中，唐靖雨道：“听说孟婆汤是人的精魂加彼岸花、曼珠沙华和忘情水，再和百味稀世珍材熬制成的迷魂汤。” “甚么？”紫凤叫道。 唐靖雨压低声音道：“那不是人喝的，这才是！”说完舀起一匙放入嘴中，连连赞道：“果然不错，柔滑鲜嫩，别具匠心，嗯！其中有陈皮、胡椒、木耳、香菇，诀窍是以……”唐靖雨说到此处，瞧着紫凤，神情有些古怪。 紫凤奇道：“唐大哥，你说甚么？味道这般鲜美，这汤有甚么诀窍？” 此时两坛酒已见底，唐靖雨喊道：“伙计，结账！”然后带着三人出了长生酒楼。走不多远，紫凤还是没忘了刚才的问话，摇着唐靖雨一只臂膀，要他说说明白。 唐靖雨笑道：“难得糊涂，凡事都要弄明白，不是个好习惯！” 紫凤不依，唐靖雨没法，一本正经说道：“好，紫凤，这是你要听的，可不是唐大哥害你！” 韦开和叶七均感好奇，围拢过来，唐靖雨未语先笑，终于忍住道：“那道孟婆汤，味道鲜美，要诀不是调料，而是熬制的食材，除了鳘鱼肚丝、果子狸rou丝，还有一味乃是三蛇rou丝……” 说到此处，紫凤已忍不住恶心，干呕了几次，甚么也没吐出来，俏丽的小脸变得煞白。唐靖雨三人面面相觑，好不容易见紫凤缓了过来。唐靖雨歉然道：“真不知你反应这么厉害！”紫凤扭头便走，韦开同叶七对视了一眼，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唐靖雨瞪了二人一眼，忙即追上去赔笑道：“紫凤！妹子！是我不好，不过那汤可是你先喝的，再说闽粤一带，喝这种汤习以为常，医书上载此类汤羹可养气驻颜，祛风活血……” 唐靖雨说得起劲，紫凤却东张西望，一会回身笑道：“唐大哥，你来看！”似乎刚刚发生的不快，她早已不放心上。唐靖雨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看去。只见道旁盘腿坐一个老道，道袍都已瞧不出本来颜色，却浆洗的干干净净，头戴一顶紫色道冠，明晃晃很是显眼，往脸上看，老道眯着眼，看不到眼神，只是眉眼颇周正，颌下三缕美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而最显眼的却是他身后的布幡，上书“神机妙算”。 孟开和叶七追到紫凤身后，齐齐看那老道。孟开低声道：“别处人头攒动，这儿鬼影子都没有一个，瞧这老儿……还真是大言不惭”孟开大摇其头。这时那老道睁眼，双目中一道清光一闪即没，唐靖雨暗惊，对这老道留上了心。老道淡淡道：“四位是测字，还是抽签、抑或是相面？”他目光打量来打量去，最后却落到唐靖雨身上，不由微微动容。 紫凤笑道：“道长，这费用可有不同？” 老道摇头，伸出二指道：“都是纹银二两！” “甚么？”孟开惊道：“这那是算卦，分明是打劫嘛！” 老道微微一笑，傲然道：“算不准不取分文！” 孟开咕哝道：“鬼才信！”紫凤回身冲唐靖雨低声道：“这道长大晚上可怜见的，唐大哥测个字如何，问一下前途吉凶，就算行善好了！” 唐靖雨摇头道：“事在人为，岂可妄论吉凶！”不过想到紫凤的一番好意，见案上有纸笔，正寻思要写甚么，脸颊触到飘落的雨星，心中一动，顺手写下一个“雨”字。 那老道拿起那张纸，略一打量，赞道：“力透纸背，一气呵成，粘连而清晰，且笔有藏锋，施主思虑缜密而胸怀磊落，心如霁月，情似繁星。”老道再盯唐靖雨上下打量了一眼，方接着道：“雨乃风云之象，龙腾天下，气象万千，施主珍重！” 这番话尽管空泛，不过当日剑圣也曾论及此言，由不得唐靖雨不信。唐靖雨抱拳道：“再请道长指点眼下以开茅塞！” 老道微微点头，淡然道：“雨者，天气阴霾，必有波澜，守得云开，方可见晴日月明！” “守得云开见月明！”唐靖雨心中一动，这么说此去终南虽然凶险万分，却终会有转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