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李代桃僵（3）

    挨打的是韩勇，唐靖雨顿感有些歉然。他不声不响缀在最后，心下琢磨，这余龙翔暴打韩勇，难道真是察觉了什么。不管如何，如韩勇能守口如瓶，即便司空图救不下韩勇，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这厢正是东跨院，高低错落，连绵大片屋宇，当中的垂花门前有块空地，吵吵嚷嚷围着数十人，两枝牛油火把“噼啪”燃烧，燃起数尺高焰火，也映照出前排几人扭曲赤红的脸膛。后面围观的众人表情各异，或是肃穆、或是悲愤，显然并非一伙。当中一根碗口粗樟木立桩上，结结实实捆着一个人，披头散发，气息奄奄，正是韩勇。他**着上身，横七竖八的血印，让人触目惊心。

    左边一个武士，横眉立目，挽着衣袖，提着一条皮鞭，杀气腾腾。右边一人长身玉立，面目狰狞，正是余龙翔。

    余龙翔一努嘴，“哗”的一瓢凉水自韩勇头上淋下，韩勇打了一个激灵，睁开了血红的双眼，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心中害怕，身上抖个不停。

    余龙翔近前一步，狞笑道：“叫韩勇不是，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勇，让你去办差，你去寻欢作乐，凭这一点，老子就可以打死你！他们两个见了阎王，你浑身上下毫发无损，说什么送信，骗鬼吧！你就是反水的jian细！说不说！”

    韩勇挣扎着抬起头，颤声道：“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余龙翔冷笑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完自身后一人腰带上斜插的一把牛耳尖刀抽了出来，在韩勇胸前比划了两下。

    韩勇顿时脸如死灰，嘴唇一阵嗫嚅，就是说不出话来，显然心下怕极。这时人群一阵sao动，中间涌过来十余人，当中一人断喝一声“余龙翔！”

    余龙翔急遽回身，一瞧是司空图，更添了怒火，冷然道：“原来是司空令使，本令监挖出来一名jian细，正要按教主敕发的教规法办，你来的正好，也好为本令监做个见证！”

    司空图见余龙翔一来就抬出教主压人，心下怒极，冷笑道：“这韩勇是我的手下，你拿下他都不知会我一声，当我是什么？你说他是jian细，就是jian细，你有什么证据？”

    余龙翔阴阳怪气的说道：“哦！即便有证据，我也是提交给教主，司空令使恐怕无权过问吧，再说这也是我作为令监的职权，管你一个令使何干？”

    余龙翔这个令监是个虚职，上有令主，下有令使，本轮不到他主事。姚欢欢对他不同往日，让他很讨了几次没趣，好在教主的恩宠仍在，这让他心思又活络起来。平日他就瞧司空图不顺眼，此际姚欢欢这个令主不在，他这名义上的二把手刚好趁机立威。何况，抓住的那个美人还没得手，这个蠢货居然带回来一封书信，致使教主改变了主意，要把那千娇百媚的美人交出去，坏了自己好事，怎不让人恼火。

    余龙翔这般盛气凌人，司空图怒极反笑，打了一个“哈哈”，阔剑抽出半尺，恨声道：“余龙翔，你毒打我的手下，还说不关我事，你要再敢动手，问问我的长剑答不答应！”司空图在教中屡被排挤，心下总会没有怨言，总是忍让，护不住自己手下，也是大为丢脸的事。

    余龙翔冷笑一声，将牛耳尖刀扔到地上，反手掣出长剑，叫道：“司空老儿，你还想谋反不成？”

    这两人积怨已久，这下就像斗鸡摆开了架势，围观的众人一看来真的，也不敢唸声了，只是呼啦分开，在两人身后站定，散成了两个阵营。

    唐靖雨掩身在人群后头，抬头瞧见远处婷婷袅袅走来二人，心知这斗鸡的好戏也该作罢了。果然，有那眼尖的已低声叫道：“许……许令主来了……”

    许若晴相貌极美，武功又高，是阴姬的弟子，地位尊崇。一贯冷冰冰的，本不好相与，但她一向处事公道，御下极严，反而又得人心。这一来二去，教内除了阴姬教主，就属许若晴位高权重。

    嘈杂的广场此时鸦雀无声，众人不自觉挺直了脊背。司空图和余龙翔早已收起了兵刃，这二人对这貌美如花的大小姐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许若晴带着青青缓步过来，俏脸之上面沉似水，却也看不出有多少怒意。众人哗得齐齐躬身叫道：“参见令主！”

    许若晴纤手轻挥，让众人平身，瞥了一眼血丝呼啦的韩勇，微蹙秀眉，问道：“这又是为何？”

    余龙翔吭哧欲答，司空图已抱拳道：“许令主，韩勇在差事上出了点差错，余令监不分青红皂白，就污其为jian细，施以鞭笞之刑，眼看就要打死了。”

    余龙翔急道：“我也是遵照令主吩咐办事，这姓韩的确也可疑！”

    许若晴脸色一沉，冲余龙翔寒声道：“余令监，我只让你多问他几句，谁让你刑讯逼供了？”

    余龙翔支吾道：“他……这个……”

    许若晴再理他，冲司空图吩咐道：“司空令使，你将韩勇带回去，敷了金疮药，好生照料！”

    司空图躬身应了声“是！”自有手下将韩勇解下，一人背负，其余众人簇拥着去了。

    唐靖雨自问可瞒过别人，对这许若晴可不敢大意。青青似乎察觉了什么，一双妙目瞟过来，眨也不眨，唐靖雨只好回身冲她笑笑，惊得青青纤手掩上红唇，旋又低头悄悄的笑了。

    余龙翔脸色铁青，十分难看。许若晴冷冷说道：“司空图曾是关外一帮雄主，你不要再招惹他！”

    余龙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于还是躬身应道：“是！”他对许若晴觊觎许久，当面却不敢造次。

    许若晴淡然说道：“我让你去带采玉姑娘过来见我，你却忙活这些没用的，莫非你这令监只肯听姚令主，亦或是教主的分派？”

    余龙翔躬身道：“属下不敢！”

    许若晴冷然道：“这采玉姑娘，美则美矣，只是浑身是刺，不是你能受用的起的。去将她带过来！”

    余龙翔再应一声“是”，拭了一下额头的冷汗，带着几个亲信，转身去了后院。

    许若晴冲剩下的天罗武士挥手道：“以后少凑热闹，各归本职去吧！”

    众武士轰然应诺，熄了燃得正旺的火把，悄无声息散去。唐靖雨杂在其中，随着几人进了垂花门，左拐右转，趁没人注意，又折了回来，自墙角施展壁虎绝技，无声无息的游到了檐角，伏到阴影里，留神盯着外头。

    余龙翔押着采玉自垂花门里出来，说是押着，不如说陪着，因为采玉行止自如，身上并无任何羁绊之物。采玉神色淡淡，举止从容，依然光彩照人，也瞧不出有什么沮丧的神情。

    许若晴上下打量了采玉几眼，挥手道：“余令监，采玉交给我了，你去吧！”

    余龙翔张口欲言，终于还是躬了躬身，默默转身去了，只留下青青单薄的身子，俏立在瑟瑟秋风中。

    许若晴俏脸之上有了淡淡的笑意，道：“采玉姑娘受委屈了！”

    采玉淡然道：“还好，许令主客气！”

    许若晴瞧见余龙翔的身影消失于垂花门后，方温言道：“这个余龙翔有没有难为姑娘？”

    采玉哼道：“姓余的有贼心没贼胆，卑鄙小人！”采玉心道你会不明白这恶贼的德性，这会子还要装好人。这许若晴也可恶的很，在她身上下了禁制，又把他交给余龙翔这个色狼。要不是以死相胁，余龙翔没敢用强，恐怕已污了自个清白。

    许若晴摇头道：“非是没有贼胆，姑娘也不要埋怨我，师尊让这余龙翔问询姑娘，我也没有办法，但我还是事先警告余龙翔不许对你动粗，加上余龙翔心中另有顾虑，这才……否则以他色中恶魔的手段，姑娘想要出污泥而不染，恐怕没那么容易！”

    采玉久在风月场打转，自然明白许若晴所言非虚，心下虽不至于生出感激之意，却也少了几分抵触的情绪，她抬眼望了一下已西沉的月牙，叹道：“月有阴晴圆缺，伤情的都是女人。”

    这句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偏偏许若晴神情若有所动，瞧着那弯月牙，也不知痴想什么。半晌方淡淡道：“夜色迷人，姑娘可肯陪我走走？”

    采玉苦笑道：“我还有的选择？”这深秋时节，夜风都有些寒了，采玉被下了禁制，不能运功御寒，冻得唧唧索索的，实在不觉这夜色有何迷人的。

    许若晴当先举步，采玉一旁相陪，穿过一个廊桥，沿青石铺就的一条窄道，向西行去。青青拖后丈许远近，缓步跟随，又不时留意四周动静，只觉影影绰绰，也不知唐靖雨去了哪里。

    还真让青青猜着了，唐靖雨哪肯错过这等天赐良机，他小心的避开暗桩，远远的咬定三人身影，伏高蹿低，无声无息的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