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表演

    原以为会坐满评委的房间里竟然颇为空荡，只有梁怀山和梁丽琪两个人，云凉猜不透这是什么情况，只是礼貌地做了开场白，把抽到的题目交上去，然后她听到那个被介绍为编剧的女孩子笑吟吟地问她：“云凉是吧？谈过恋爱吗？”

    作为今天早上才开窍的人来说，云凉是半点也不气虚的，她点点头，神情羞涩愉悦，很是动人。

    “那要是这是一场虚假恋情，你会怎么办？”梁丽琪歪着头努力组织合适的措辞，“嗯，就比如说，你和你的朋友都知道这场恋情不是真实的，但你恋爱的对象以为是真实的，他很投入，爱你胜过自己，这一刻，他向你表白，那你怎么办呢？”

    “现在，开始表演吧，用你的表演告诉我你的答案。”

    一场虚假的恋情，那就是说，无论它再可贵再美好，也不是真的，也不属于自己，她不可能接受。

    她一直以来都活得很清醒，父母不幸的婚姻让她对男女之情丧失了向往之心，后来，亲近的哥哥离开自己身边，陌生的外婆决定要带着自己生活却又被哥哥将自己带去了楚家，和那个可爱的老人家生活在一起，似乎从那时候起她的记忆才有了深刻的欢愉。

    再后来，有了二叔一家人，有了黄伯，有了阿K、阿七，有了许许多多在她生命里留下或深或浅印记的人，而这一切都和楚锦暮有关，没有他，恐怕也没有今天的她。

    他和她的感情，顺其自然而又细水长流，不轰轰烈烈，却早已渗入她的四肢百骸，不要说抽离，只是稍微扯动一下，那都是伤筋动骨的疼痛。

    万幸他们之间没有误会，也没有欺骗。

    …

    云凉站在原地，抬手轻抚空气，似乎对面正站着一个人，而她正十分怜惜地抚摸着那人的脸，她的表情很温柔，出口的话却如刀般锋利伤人：“你怎么这么傻呢？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啊…”她笑得眉目弯弯，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你不懂吗？这都是假的，我们的感情是假的，我们是假的，甚至这个世界都是假的，所有的东西，都是虚假的。”

    梁丽琪看着云凉，眼睛微眯着，心里的思绪涌动，她突然觉得手有些痒，这个从初试就引起她注意的人让她有改剧本的冲动。

    没有台词，没有背景，没有搭戏的人，全凭个人发挥，这是云凉第一次这样表演，以往的课程都是有人陪她搭戏，他们的表演也没有这样随意发挥，这次的试镜，对她来说，是一次极大的挑战。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知道她这是紧张了，所以她迅速把手收起来，以免被看出端倪，然后背过身去低着头，她在想着抽到的题目。

    失去爱人。明知是假的也爱吗？那到底是多深的感情才会让一个人在知道没有希望的情况下奋不顾身爱上另一个人呢？

    这是…情不自禁吗？

    她觉得或许，她是懂的。

    “只有我爱你，是真的。”

    她低笑着说出这句话，似乎是在讲真心话，又似乎在骗人，难辨真假。

    这一次，梁怀山的眼神变了。

    表演结束了。

    梁丽琪的眼睛好像在发着光，但她没有马上说什么，她先看看表演完的云凉，又看看似乎不打算说话的爷爷，这才轻咳一声请云凉到外面等着。

    等所有人表演完，十个人坐在椅子上都沉默不语，这次不知道到底有谁会留下，也不知道这次留下的人会得到什么角色，一切都是未知的，连空气里都是充满了焦灼不安的味道。

    此刻，面试室里的气氛也不好--导演和编剧吵起来了。

    “不行，我就要云凉！”一老一少面对面坐着，表情都不大好。

    文人多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倔劲，越是不被赞同的，越是要去做。梁丽琪是真的想要云凉，不是说她的演技有多好，而是她很适合那个角色。

    善良而又心狠，理智而又软弱，云凉的表演满足了她对这个角色的幻想。

    比起孙女的感性，梁怀山更为理性些，他的选择自然也是有理由的，“云凉的演技撑不起这个角色，更何况剧本里这个女二号的表演难度比女一号还要大。听爷爷的，叶薇和钟芝晴的演技都比较好，而且有名气，有观众基础，哪个不比云凉好，你干嘛非要选她呢？”

    “你不懂，爷爷，我是编剧，剧本是我的心血，我比谁都要懂里面的角色，云凉可以演好陈念，她一定可以的。”她说着在包里掏出一个U盘，朝自家爷爷扬了扬，表情变得神神秘秘的，“给你看点好东西，看完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坚持要云凉了。”

    “什么东西？”

    “杜爷爷昨天给我发的视频。”

    电脑屏幕上，去而复返的云凉叫住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子，并且交谈几句之后才离开，留下那些大袋小袋的东西给那女孩。

    梁丽琪在一边补充道：“杜爷爷跟我说，那些袋子装的都是吃的，是云凉特意买来给那些在测试时被骗的人，她是所有试镜的人里唯一一个这样做的人。”

    演技不好可以努力，可是要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很难，梁丽琪喜欢云凉的善，也喜欢她努力表演时的模样。

    她的性格，她的表演，真的跟自己想象中的陈念很像。

    梁怀山盯着屏幕，久久之后，长叹一声，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