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迷香
渐入九月底,院里的银杏树早已是光秃秃的了,枯叶也没有了,宫人们也不抱怨扫不完叶子了,弱羽蝉虫也都准备着冬眠,只待新的一年重获新生。 这些日子,薛湄愈发懒得动弹,索性景阳宫里没有主位,她自也不必日日拜见,方荞来瞧了她好几回,只说她好似胖了不少。 秋扣想劝着她出去走走,却总是被她推辞了去。 这些时日,皇上招了方荞几次,也翻过几次她的牌子,她在这后宫之中不大不小也算是有了一些殊荣,渐渐的站稳了脚跟。对于甚少面见天颜的后宫诸人来说,方荞与薛湄已经是得了极大的恩宠。 这天天正晴好,万里无云,碧蓝的天空如水洗过一般。太阳悠哉悠哉的高悬在空中,洒下点点金芒,暖洋洋。 薛湄命人摆了把椅子在阳光照下的窗口,自己个儿捧了本杂诗集,身子半斜着倚在椅背上,美人娇懒,令人心驰。 薛湄指尖划过略微粗粝的书页,一字一句的照着上头念了出来,音沉沉,低而婉转,其中仿佛夹杂了丝丝醉人的酒香。 她仿佛不知疲倦,沉浸在书海之中,连绿腰推门进来的声音都不曾听到,直至绿腰开口,这才将她的神思拉回到现实中来。 “啊!绿腰,何事?”她手中的书还未来及的合上,一阵微风掠过,她手中诗集也连带着翻了好些页。 薛湄忽然吃吃的笑了起来,指着手中诗集道:“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绿腰不明白她家主子为何莫名自顾自的就笑开了,她不识字,自然也不晓得这诗句的意思,只听这字面意思满是疑惑,这风怎么会识字呢? 摇摇脑袋,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将手上的帖子递了上去:“主子,这是宜昭容给您下的帖子。” “宜昭容?怎么会给我下帖子?”薛湄起身将手中诗集交到绿腰手上,然后翻看起帖子,顺势往贵妃榻走去。 绿腰觉得自家主子当真是懒到家了,简直离不开坐塌了,能坐着就绝不站着。 “主子,这宜昭容找您何事啊?” 薛湄合了帖子,随意的放置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开口:“不是什么大事,这宜昭容开了个赏花会,请宫中众人前去观赏,也不是单我一个人。”随后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嗤笑:“这宫中的女人啊,成天见不着皇上,也只能靠这些来打发时间了。” “那是,主子您如今正是盛宠,自然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秋扣端了一碗燕窝粥进来,听见房里二人谈话,自然而然地接话。 薛湄也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绿腰则是微微皱了下眉头,看样子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到底还是忍住了。 “那主子,您要去吗?” 听见秋扣的询问,薛湄微微思索便答:“自然是要去的,宜昭容相邀,我一个小小的承徽如何敢拒绝。” 距离日昳时分还有大半个时辰,薛湄吃完了燕窝粥这才不慌不忙的唤来绿腰秋扣为自己梳妆。 绿腰取来湿帕子为她拭了手,伺候着她妆镜前落座,临鸾修姱。绿腰细细的为她描了一个桃花妆,额头贴了桃花花钿,这点点的桃粉色给萧瑟的秋季添了几分春意。 秋扣则从檀木衣柜中取出衣衫为她换上,只见她上穿粉蓝对襟珠边袄,下系银红百裥裙,人面桃花,好不可人。 梳妆完毕,薛湄又窝在贵妃榻上窝了小半刻钟,这才领着二侍女往宜昭容宫里赶去。 宜昭容居住在东六宫的延禧宫里,等到薛湄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妃嫔到场了。薛湄出门迟了些,紧赶慢赶的方才没误了时辰,这走的急了,这样微凉的秋季,额头上还渗出了点点的薄汗。 薛清的翊坤宫离宜昭容的延禧宫近些,毕竟二人同在东六宫,所以她到的也早些。只是她平日里素来不喜出门,因此也没个三两好友,如今便只好独身一人呆在角落。 倒是她本身便不喜与人交际,这般也算清净,索性她分位低,侍过寝晋了位之后也不过是正六品末的才人,连个皇家玉册都没入,自然也没有人前去与她攀谈。
宜昭容下的帖子道是延禧宫中的木芙蓉开了,其实众人心里都明清赏花左右不过是借口。花有什么好看,看得无非是人罢了。 新人如今进宫也有一个多月,该侍寝的也都侍寝了,没侍寝的恐怕以后也就没甚机会了,除非上天开眼,降下大好运势在其身上,不然以后的命运也就是老死宫中了,当然这也仅仅是少数。 这大多的新人,虽然不敢一口断定,但也都勉强能瞧得出日后潜力了。 宜昭容膝下唯有一女,若是个皇子倒也还好,便是日后封个王爷也罢,可偏偏是个女儿。她虽然把唯一的女儿眼珠子似的疼着,可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 而她这位分又多年不曾升过了,如今新人入了宫,再过几年她便要人老珠黄,又哪里比得上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不若趁着现在新人势弱,拉拢一二也是好的。至于投靠明妃或者贤妃,她却是从来不曾考虑过的。 且不说贤妃性子淡泊温婉,从来不涉争斗,她又何必自讨没趣。再说明妃,那个跋扈的性子,她又哪里敢呐,如今看来自然是拉拢新人最为可靠。 薛湄自进入延禧宫后,杏眸滴溜溜的打量了一圈,很快找着了方荞与蕙春,她又拉了薛清前去,四人围成一圈说话。 薛清多半不插话,这般胆怯的性格也着实叫人喜欢不起来,薛湄只好多多帮衬着她些。蕙春年纪小,又是个喜热闹的,叽叽喳喳个没完。 方荞比薛清还要大上几个月,是四人中年纪最大的,却不知怎么就和蕙春看对了眼,二人竟是相见恨晚,若非宜昭容这主人出了来,怕是要聊到天昏地暗去了。 宜昭容出来后,众人随主落座,宫人们奉上茶点。宜昭容也不废话,只叫众人随意,这便算是开宴了。 于是一场宴席便在诸多人心怀鬼胎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