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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张文若的鞋

    孙家rou档位于庆和镇东街菜市口,rou档的门面不大,却胜的对段繁华。加上庆和镇本就不大,做rou食买卖的也是独此一家,所以,来此处沽rou者甚多,财运一向昌隆。

    东大街并不算大,一条街上也就八九个门面铺子,其他的地段,全是由挑担推车的贩夫走卒撑起摊位。

    张文若一路走来商品琳琅,货架满目,摊主、货郎叫卖吆喝声不止;再加上身前身后熙熙攘攘地往来看客,倒是把这个菜市场显趁的格外热闹。

    街上的行人越多,就不免会生出摩肩接踵场面。

    这种情况若要放在平时,张文若或许不会觉得什么,可是眼下的张文若还在打着赤脚…

    倒不是张文若贪图便宜,不愿买鞋换上,实在是庆和镇唯一的一家成衣铺子开在西大街,与去孙家rou档的东大街相隔甚远,不顺路啊!

    张文若已经不记得挨了多少黑脚了,他那原本还算白嫩的脚面,现在不仅布满了脏兮兮的脚印而且还隐隐有一种变大的趋势。

    不过好在痛苦的旅程总有到头的一刻,在孙幺妹的搀扶下,二人总算是抵达了孙家rou档。

    “老舅,老舅,俺幺妹姐带着姐夫回娘家了….”

    这是张文若迈进孙家rou档后,小伙计二牛对他喊出的第一句问候。

    “老舅,老舅,俺幺妹姐带着张家村的张文若姐夫回娘家省亲了…”

    这是小伙计二牛在扶住张文若坐下后,喊的第二句问候。

    “老舅,老舅…”

    “店家,你就消停一点吧!…我可不是你姐夫啊!”见小伙计还有在喊下去的趋势,张文若赶紧拦住他的话头。

    “姐夫,你说你不是俺姐夫?”小伙计一脸古怪地望着张文若,疑惑地问道:“这位客官,你可是住在二里开外张家村?”

    “是啊!怎么了?”

    小伙计没有回答张文若的疑问,反而又问道:“客官可是张家村上三张的嫡子?”

    “是啊!怎么了?”

    小伙计仍旧没有回答又问道:“客官可是家住张家村,本人又是上三张的嫡子,并且你可是姓张,名文若,表字拴住?”

    “我是住在张家村,也确实是上三张的嫡子,并且姓张,名文若,不假;可是….”张文若一口气把脸色憋的酱紫,瞪着牛眼凶狠狠地喝道:“…可是拴住不是我的表字!那叫乳名!乳名!乳名你知道么!”

    噗嗤!

    张文若的突然发疯直把小伙计吓得懵了,然而一旁的孙幺妹却被他逗得笑出声来。

    “二牛,别在这碍眼了。你去后院把父亲找来吧,就说张公子过来了!”

    孙幺妹见表弟还面色讪讪地傻愣在原地,便好心找了个由头把他支开,替他解围。

    “哎!知道了,表姐!俺这就去后院,把老舅喊过来。”小伙计得了孙幺妹的吩咐,忙从善如流地应下,然后转身就跑,只是他在跑时仍不忘高声喊道:“老舅,俺幺妹姐带着张家村,上三张,张文若,拴住姐夫回娘家省亲了…”

    “…”望着小伙计逃去的方向,张文若那叫一个无语,若不是他现在脚下无鞋,直恨不得踢掉一只甩他一记天残疾脚。

    “二牛还小,不知事儿,张公子可莫要怪罪他呀!”孙幺妹见到张文若神色愤愤,便为他斟了一杯茶水,赶紧替表弟开脱。

    “额…谢过幺妹jiejie。小生倒不是怪他胡闹,只是..”张文若讪讪地接过茶水,口上仍是愤愤地嘟囔着:“…只是幺妹姐,你家表弟把话说的也太不靠谱了!什么张家村,上三张,张文若,还拴住…那啥,这明事的是知道他喊的是同一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喊得是四个人呢!…小生倒不是怕自己吃亏,只是担心jiejie名誉有损啊!”

    孙幺妹掩口轻笑,缓缓语道:“…承蒙公子抬爱,奴家自是感激不已。….只是公子却不知道,自从奴家前翻背了克夫丧门的名头,这名不名誉的与奴家来说早已是过眼云烟了…奴家倒是乐得二牛喊得是真的呢!”

    “…咳咳!”

    见孙幺妹说的直白,张文若不得不假借轻咳掩饰尴尬;而孙幺妹如此表明心迹,心上人却不敢再接话茬,她心中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

    很快的小伙计就把孙屠子领了过来,

    孙屠子还是未改往常的豪迈脾性,还没进门,他那粗犷的声音便在rou档内传开:“张家后生,好女婿!你总算犯了良心领着俺家幺妹回门省亲了!…哈哈,好闺女,让爹爹仔细看看这些日子待在夫家有没有饿瘦啊!”

    “…”张文若对孙家人已经彻底无语了,他原本以为孙幺妹还算正常,却没有想到,小伙计、孙屠子接二连三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败坏她的闺誉,她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不禁会露出一抹心驰神往的神色。

    在张家村,别人议论她是被自己拐骗过来的媳妇,她从不反驳甚至会领着小妞妞挨家挨户的串门;在来庆和镇上的路上,狗剩娘、三桂姨八卦她和自己生了几胎,她也不反驳,一直面露羞色地低头不语,只是私下却暗暗伸出两根手指;回到孙家rou档被小伙计、孙屠子几番高喊引得往来买rou的顾客狐疑注视,她同样不会反驳,甚至还一脸自得地把身子不留痕迹地往张文若身旁挪了挪…

    哎哟,这叫怎么个回事呀!

    看着周围的人不断地对自己和孙幺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张文若的喉咙里简直就是含了一口老血…

    就在张文若低头沉思的时候,孙屠子带着笑脸便来到了他的身前,

    “张家后生,好女婿!…你总算想起你家老丈人了!”孙屠子还是那么热情,刚一见面蒲扇大的手掌就拍到了张文若的身上,剧烈的疼痛立即就把魂游万里的某人唤了回来。

    “咳咳…”张文若虽说无奈,但人来了终究还得见礼。他揉着肩膀赶紧起身,口中也一本正经地对孙屠子唱道:“孙伯父在上,小婿张文若向您请安了!”

    此话一出,张文若还是毫无所觉的躬身施礼,然而一旁看戏的众人却不能在淡定,一个个全都突然站定,微张口齿,目光呆滞;更有甚者,会伸出手臂哆哆嗦嗦地指着孙幺妹、张文若来回晃荡,口中还念念有词:“又来个了不怕死的!”

    这些个外来者的不当行为,并没有影响孙幺妹痴迷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

    幸福来的太突然,不禁让她有些不敢相信;不过,好在她还算理智,只稍稍定神,便回味出心上人只是一时口误,可即使是这样也阻不住她此刻的眉黛春山、秋水剪瞳、眉梢眼角说不尽万种风情。

    孙屠子却比孙幺妹理智的多,他才一听就知道张文若是口误出错,错喊冯京作马良;然而这些并不足以妨碍他把这个假的变成既定的真事实。

    “张家后生,好女婿!你总算肯改口认我这个老丈人了!”

    “…?”张文若迷惘地打量着正在老泪横流,演绎着声情并茂的孙屠子,他觉得这个人有病!

    “孙伯父,您老这是?”

    “傻小子,怎么又喊错了!”张文若话才过半,就被孙屠子从旁打断。

    “喊错了?那小侄应该怎么称呼您呢?孙伯伯?孙叔父”

    “什么孙伯伯,孙叔父!….你得管我叫岳父!”

    “岳父?”

    “哎!…这才对嘛!”孙屠子也不管张文若用怎样的语气喊他,反正他是坦然接受了,“…走,咱们到后院看看你岳母!”

    张文若:“…”

    说着,孙屠子也不管张文若是否答应,直接就把张文若半拖半裹地往后院领去。

    张文若却不知道,在他走后不久,rou档里就掀起了一股针对他的人rou八卦。

    ……………….

    “诶,李老哥,刚才喊老孙头的那个年轻后生,真是孙家丫头新聘的夫家?”

    “王老弟,你怎么问老夫这个,你又不是不清楚,老汉和老孙头一向不大对付!今儿个要不是家里实在缺rou,我能来他家?”被喊作李老哥的老人面色先是一紧,接着又面带神秘的说道:“…额,不过么…老汉倒是觉得这事儿八九不离十啊!”

    王老弟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叟,手里还拄着拐杖,本该是行缓迟钝的他,却在看到李姓老翁一脸自得地买着关子后,竟用三步并作一脚的好身手奔到李姓老翁身边,激动的问道:“李老哥,你说这事儿是真的?那后生真是幺妹的新姑爷?!…李老哥你是不是在孙家见过那个后生?你和老孙头墙挨着墙住,他家有啥声响肯定瞒不住你的耳目…好哥哥,快跟兄弟们说说,你都看到了啥?那后生咋就成了老孙头闺女的相好的?他们摆酒了没,磕头了没?俺们这些老街坊要不要跟着随个礼啊?”

    “哼~!王老弟,多少年了,你咋还是管不住你的嘴!…多大的年纪了,还跟着起哄议论人家小辈的是非!…没老没少的,没有囊气!”李老哥很是义正言辞地痛批了王老弟一顿,接着又一脸jian猾地压着嗓子说道:“王老弟啊,也就是你,咱们老哥俩处了三四十年,这要是换了旁人,老汉可不能告诉他!…”说着,李老哥还挤眉弄眼地指着张文若刚才离去的方向小声说道:“…喏,瞧着没!..对,就是那个打赤脚的后生!…他呀,孙家幺妹子的姘头!…老兄弟,你是不知道啊!那个年轻后生,前些日子路过孙家rou档…嗨!你说咱这么巧,就让他碰到了孙幺妹…嗨!更巧的这俩小年轻还才一见面就王八瞅绿豆,对上了眼!…这不,郎有情妾有意地,不就勾搭上了么!”

    王老弟一听更是上瘾,赶紧追问道:“那,老哥哥,你是咋知道孙家幺妹就和那个打赤脚的后生成了姘头?您瞧着相了?”

    李老哥、王老弟,你一来我一往相声似的对话,果然引起了往来行人的注意。不多时,在这二位老人身边就聚集了一大批的听客看管,这里一层,外一圈的,直把孙家rou档堵了个水泄不通,油泼不进。

    李老哥说的隐晦,王老弟不免有些心生质疑,便脱口问出了问题的要紧所在,而这,同样也是一众好事者最想知道的一点。于是,众人热切的目光便全部集中到了李老哥的身上,直让这个大嘴的老人如芒在背,心存焉焉。

    “额,这个么…”

    李老哥被问得口中一噎,心想自己前些日子可都没在家,有些日子没见着孙幺妹,更别提看见她和别人相好了,只是李老哥素来要强,哪能在老兄弟面前露怯,稍稍定了定神,便把声音抖高了八度,并一脸强硬的说道:“…王老弟,你这么质问兄弟,可是不大相信老夫所言啊?…王老弟,咱们老兄弟俩相交时日不浅呐,你该知道俺的为人呀!俺要是没亲眼见到这孙幺妹与那后生苟且偷情,俺能在这光天化日的当着几十年的老街坊胡咧咧?…俺今儿个还就把话给你撩这个了!俺可是亲眼看到那两个小年轻敦伦苟且的!”

    说到这,李老哥不由得顿了顿话头,他左右环顾一圈,确定附近没有姓孙的人家后,才压着嗓子一脸油滑地接续说道:“…老兄弟,你别看那孙幺妹人前人后的一脸端庄贤惠,就那小妮子背地里可是sao着哩!…你可知道昨个夜里,老汉瞧到了啥?…就刚才那个打赤脚的后生,长的倒是细皮嫩rou,油头粉面,人模狗样的;骨子里也不是啥好东西!昨个夜里老汉睡觉忘了插门,他竟然从俺家溜门进院…”

    王老弟一听李老哥如此描绘,便自作聪明地大喝一声:“李老哥,你是说刚才那个打赤脚的后生是个偷儿?”

    “偷儿?”李老哥面上先是一笑,仿佛是肯定了王老弟的判断;后又板起面孔,一脸鄙夷地喝道:“我呸~!….谁说那人是个偷儿了?”

    “那你是他半夜溜进你家院子,不是偷儿能是旁的?”被李老哥当着众人的面直言反驳,王老弟当然不愿失了脸面,便强诤了一句。

    “唔…王老弟,你说他是个偷儿,也是不假!”李老哥故作沉吟地说道。

    “嗨,我说吧!他就是个偷儿,不差吧!”得了李老哥的印证,王老弟不禁得意的跟着周围的好事者炫耀起来,而周围的人也大都敷衍叫好,给足了面子。

    “不过么…”李老哥又是故作沉吟一阵,才侃侃说道:“…他这个偷儿,不偷金,不偷银;不拿布头,不取针;要是有八个菜的上好席面摆在他面前,他更是闻都不闻一鼻子,掉头就走!”

    “那他不为金,不为银的…”王老弟不禁被绕的糊涂了,不觉间就随口嘟囔了一句:“那他大半夜的去偷啥?还能去偷人不成!”

    “嗨,真叫老兄弟给说准了!”李老哥故作惊讶地一拍大腿喝道:“那个后生就是打算去偷人的!…他偷的那人,也不是旁人,就是孙家幺妹!”

    “啊?”这一次不仅王老弟惊讶,周围的好事者也不禁讶然。

    见到众人又把热切递给自己,李老哥不禁得意的有些飘飘然,他又沉吟一阵,稍稍整理一下思绪,才接着说道:“列位想必不知道吧!那后生昨个刚溜进我家院子,可就被老汉给逮着了,只是话头一炸,他就交了实底儿:原来这后生跟孙家幺妹早早苟且,昨夜更是约定,三更私会,五更分道…平时他俩私会苟且,都是由幺妹子在他家后院留个小门给那后生,只是昨个也不知老孙头抽了啥疯,竟然半夜起身把后门插了;

    那后生一看约定时辰降至,可到嘴的鸭子,竟然飞了!那家伙叫一个火急火燎啊!正当他走投无路,无可奈何,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诶!“说到这,李老哥不由得一顿,猛地拍了下大腿才又激动的说道:“…他竟然瞧着老汉院子没插门…你们列位也是知道的,老汉跟老孙头是墙挨墙,门碰门,那后生也是个心思活泛的,见到这个机会哪能放过,要知道,扒了老汉家的墙,就算进了老孙头家了…于是啊,他昨夜便临时当了回偷儿…可惜啊,这墙才扒了一半,就被老汉一嗓子给搅了好事儿…不知列位瞧见没,刚才那后生可没穿鞋呀…咋地了?还不是被老汉昨夜一嗓子吓得连脚底儿的鞋都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