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新年（一）
过年这天，京城中是热闹的，万象寮自然也不例外，从早晨起来小童们就在院子里玩着游戏，平日里总是教导他们要多读书的洛安臣此刻也只是站在院子中看着他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白桑从早上起来就和厨娘一起在厨房里忙碌着，万象寮这么多人，要准备起来并不容易。 与这样热闹的情况相反，楼破一个人在院子里，手中拿着刀，随便的练了一套刀法。仓促的收了势，一手捂住了胸口。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楼破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想到。胸口传来了阵阵疼痛，楼破收了刀，琢磨着此刻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楼先生伤势还没有痊愈，此刻练功会不会有些cao之过急了。”洛安臣披了一件厚厚的白色披风，此刻站在雪地里，除了那一头及腰的黑发，倒真的似乎与雪融为一体。 “在屋子里闲得慌，想出来透透气。”楼破说着，抬头看了看天空，阴了好几日的天终于放晴了。 这样的天气是一定要出来呆着的，要是一直在室内岂不是浪费了这么好的天气。木左和右玄那两个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虽然是楼破自己同意的让他们好好看看禹国的京城，但是好像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看见他们了。 “楼先生一直在草原上生活，在我这万象寮中的确是会觉得无聊，不过今日洛某倒是有个消息要带给你。”洛安臣理解的说道：“那日从马车中出来的刺客，已经有些眉目了。” “是什么人。”听到这个消息，楼破刚刚还带着笑意的眼神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看向洛安臣急忙问道。 “楼先生常年在商道上，不知是否听说过琵琶女。”洛安臣微笑着看着楼破，淡淡的询问道。 楼破瞬间皱了眉，他当然知道这个人，此人叫什么尚不可知，只知此女杀人不眨眼，杀人的技巧也变幻莫测。与她的杀人技巧相对应的，还有她的琵琶，听说可以让闻着醉生梦死，沉迷其中。 “她想要杀大哥？”楼破疑惑的问道。 琵琶女虽是杀手，但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违反江湖道义的事情，如今会刺杀一个千戎的王子，很有可能让她自己陷入绝境，一般人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要杀大王子的人有可能并不是她，她身为杀手，自然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洛安臣眼睛轻轻一眯，微笑着说。 “那这幕后之人大祭司可是已经掌握了？”楼破有急忙进一步问道。 “七七八八，只是好没有拿到证据，请楼先生再等几日，洛某必会查出来。”洛安臣肯定的说道。 “由此说来，就麻烦大祭司了。”楼破急忙拱手诚恳的说道。 “楼先生客气了。”洛安臣拦住了楼破，脸上又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帮楼先生也是在帮洛某自己，哪里来的麻烦。” 门口突然传来声响，两个人急忙向响声处看去，却看见白桑正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见他们看见了，白桑只得走了进来。 “大人，我没想到你也在这里。”白桑不好意思的低头说道。 “你这是和楼先生约好了吗？”洛安臣看了一眼白桑手里拎着的篮子，就已经明白了大概，微笑着问道。 点点头，白桑又急忙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大人有事，也是没关系的，我自己也可以。” “我们的事已经说完了。”洛安臣温柔的说。 听见洛安臣这样说，白桑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走到了两个人的中间。 “楼先生最近，和我家的侍卫很好啊。”洛安臣的手捏住了袖子的边，保持着微笑对楼破说道。 “是。”楼破见洛安臣这样说，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的白桑，爽朗一笑点着头说道。 一阵风吹起了地上的雪沫，包裹了此刻站在院子中的三个人。洛安臣和楼破两个人相对而立，白桑站在他们两个人的中间，若是这么看过去，好像是更靠近楼破的位置。 “记得多加一件衣服。”洛安臣的脸上始终带着淡然的笑容，没有再说什么，施施然转过了身，离开了院子。 白衣飘飘，微风吹开了洛安臣的披风，露出了单薄的身形。洛安臣是庆幸的，白桑这几日没有在他的身边，这几日他消瘦的厉害，总是会梦见从前大家都在万象寮时候的事，那时白桑还是一个孩子，不必理会世间纷争，那时楚妍也还在寮中，与大家一起嬉笑打闹。 又是一阵咳嗽打断了洛安臣的回忆，苍白的手撑住了墙壁，洛安臣苦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撑多久，但是他希望可以撑得更久一些。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走出来的院子，洛安臣的眼角变得温柔了很多。 荒山前后看不见什么人烟，一路走来，只看见楚妍的坟孤零零的立在那里，白桑和楼破停在了墓碑的前面，白桑扶着冰凉的墓碑的石碑跪下来，石碑粗糙，硌得白桑心里生疼。 在白桑的记忆里，小时候的事情，总是离不开楚妍的。白桑十岁的时候，趁着师父没有注意的时候，剪掉了他的眉毛，被师父发现以后，把白桑吊在了树上作为惩罚。后来是楚妍劝了一天，师父才把白桑放了下来。 作为师兄妹中最小的师妹，白桑总是调皮捣蛋，惹师父和各位师兄生气，而作为最大的师姐，楚妍每次都会给白桑解围，让其他人都发不出来脾气。就这样想着，眼泪不禁又掉了下来。 “我小的时候那般调皮，要是没有jiejie，都不知道能不能一直待在万象寮中，原本是想长大以后要好好报答jiejie的，没想到再也没有机会了。”努力的挤出了一丝笑意，白桑回头看着楼破不好意思的说道：“让楼先生听我说这些事情，为难楼先生了。” 伸手擦去白桑脸上的泪，楼破伸手把女人狠狠的抱在了怀里说道：“我说过，你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就告诉我，我会一直都在，又怎么会是为难。” “谢谢。”白桑推开了楼破，擦了擦眼泪说道：“楼先生伤势还没有痊愈，原本不应该约先生出来的，谢谢先生肯来此荒山野岭陪我。” 白桑不断的烧着纸钱，刚刚止住的眼泪又一次汹涌的流了出来。楚妍活着的时候隐姓埋名做事，以免暴露身份牵扯到万象寮，死后也不能风光大葬，以免被人发现，暴露了万象寮的计划。白桑不懂什么谋略不知道什么是政治，她此刻，只是为楚妍觉得伤心。 “回去吧。”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桑对楼破说道：“已经很久了。” 楼破点点头，扶起了摇摇欲坠的白桑。白桑回头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楚妍的坟，闭上眼睛快步的离开了这里。 回万象寮的途中经过了集市，平日里总是挤满了人的集市今天也显得冷清，大家都在家准备过年。一个老爷爷推着车从对面走过，看见白桑先是皱了一下眉，紧接着露出了笑容。 “小桑。”老爷爷认出了白桑，招呼着，急忙放下了车，掀开白布，里面露出了金色的糖块。 “阿伯。”白桑见了，急忙跑过去，一把抱住了老爷爷，“怎么是您。” “这么多年没看见你了，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老爷爷笑的皱纹都皱在了一起，拿起了车上的糖，用白布报了，通通塞进了白桑的手里说道：“好孩子，还剩下这些糖你拿去吃吧。” “谢谢阿伯。”白桑欣喜的接过了糖说道。 “这位是？”老爷爷好像才注意到楼破，眯起已经不好用的眼睛，费力的看着楼破，突然恍然大悟的说道：“这位是你的相公吧。” “不是！”白桑急忙摆了摆手否认道：“他是一位客人，我带他出来看看。” 老爷爷一边应着，一边好像思考着什么点点头说道：“以前梅花开得时候总能看到你来，这几年一直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已经嫁人了。” “哪里有那么快。”白桑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说道，一边偷偷瞄了一眼楼破。 一直站在白桑身旁的楼破眉心却稍稍皱了起来，看着老爷爷若有所思。 “你刚刚在想什么。”拜别了老爷爷，白桑注意到楼破一直微微皱着的眉，忍不住问道。 “你是怎么认识那位老伯的？”楼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小的时候师兄长长带我出来玩，会给我买阿伯家的糖吃，甜甜的。”说着，白桑晃了晃手中被白布包起来的糖说道。 楼破的眉心又动了一下，声音有几分寂寞，继续问道：“你喜欢梅花？” “喜欢。”白桑点点头，不假思索的说。 “那为何寮中没有一株梅花？” “因为大人喜欢桂花，所以我就在寮中种满了桂花。”白桑理所当然的笑着说道，抬头看向楼破，却发现楼破的脸色并不好看。 “伤口又痛了吗？”白桑吓了一跳，急忙想要检查楼破的伤口。 楼破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白桑一脸担忧的神情，忍不住又一次露出了笑容暗暗叹道：“你还真是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