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我早已一无所有
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身后再次响起同样的刺耳声，肩上的包被人割断带子，滑到半空的瞬间，她猛地抓住了它，歹徒泛着冷光的匕首摇晃在眼底，可是，她居然一点都不怕，一时一刻，她盯着那残忍的刀，生出了一种置之死地的倔强，为什么，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想要从我这里夺走什么，我绝对，绝对，不允许！ 在飞车歹徒的咒骂声中，终于，她胜利了，拯救了她的包，以人被推到在地，擦破皮肤渗出血为代价。 真是倒霉！她想着，爬起来从提包里掏出了一枚硬币，走到电话亭拨了号码。 “您好，我是林若轩。” 那端，传来一个男人熟悉的温润声音，她滞住了。 “您好，我是林若轩。”那端，没有得到回音，又说了一边。 夜空中，是一轮圆月，雪白的月光，朦胧如沙，笼罩了她单薄的身子，她的身子在月光下颤抖，拿着听筒的手，也在颤抖着，抖的月光都斑驳摇晃了。 “沈莞？！……你是沈莞么？沈莞，沈莞，是你么？是你么？沈莞……” 她的泪，在他声声焦急的呼唤中，终于跌出了眼睛。 怎么可以相信呢？她居然随手拨了他的号码，她居然还记得他的号码，七年前的那个号码，可是，七年了，林若轩，你为什么还没有换号码呢，你为什么还要用它呢，明明已经换了城市，换了时间，换了你我。 “沈莞，是你对吗？你怎么呢？你在哪里？你现在在哪里？！”他担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隔着沉默的夜色，淡白的月光，那么近，又那么远，在夜风中声声撕裂开来。 “林若轩……”她终于说话了，茫茫然的唤他。 他怔了下，“沈莞，真的是你，你在哪儿？怎么呢？” 远处的钟楼，暮然响起了钟声，午夜的钟声，寂寥清越的声响，穿越时间、空间的钟声，这是七年前的钟声，她在振动心脏的咚、咚、咚的钟声中，茫然的遥望着远远的天空了，一遍一遍告诉他，“我在广场上啊，林若轩，你在哪里，我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啊，你到哪里去了，我在等你啊，你为什么还不来……” 是了，七年前，她就是这样，这样一个人，孤单的拖着行李，站在一起跳过舞的广场上的电话亭，茫然无措的给他打电话，等他接起来，等他来找她，可是，她听不见他的声音了，他一直没来，一直没来。 林若轩在她茫然的呼喊中，感到窒息了，窒息中是无以复加的心痛，他终于知道她在说什么了，可是，他要怎么告诉她，他们已经不是七年前了。 “林若轩，你再不来，我只怕，我没有在勇气等你了。” 她握着听筒的手，紧到不能在紧了，忽然，那端有砰的响声，紧接着是一个女孩尖叫了下，是撞到了倒抽气的吃痛。 她飘忽的心绪，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尖叫声中，醒来了，“你身边有个女人？”她听不见的，自己的声音透着失望。 “是，不是……只是有一个，是朋友，没什么的，沈莞，你在哪里，到底在哪里？”林若轩慌张的解释着，忽然间，耳边就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了，她挂了电话，还是决然的挂了电话，不肯给他，哪怕是一点解释的机会。 可是啊，林若轩，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其实不是不肯给他解释的机会，在这之前的、之后的，也不是不肯给任何人机会，只是，她害怕那个结果，若是被人狠心的抛弃，她宁愿先抛弃别人！ “若轩，你还好吗？怎么了吗？” 他的身后，有人怯然的问，他回头了，这个茉莉花样的女孩儿，微斜着身子，就站在他跟前，一手还揉着刚才无意撞到疼痛着的膝盖。 他忽然就无心怜惜了，低低的说，“没事，我没事，你睡醒了，感觉还好么？” “嗯，好很多了，我贫血，晕倒的毛病打小就有，长大了好久没犯过，没想到，头一次来你这儿，就发作了，真是不要意思。”倪微的眼睛划过他眉宇的焦急，黯然了些，低低说。 他嗯了下，忽然就没有说话了，今天，他是帮她的忙，她到医院找他问问题，然后提出想到他，一个医生家里参观，为写书积累素材，他就领了她来，是下了班一起过来的，可是，却发生了意外，她忽然晕倒了，他让她在这里休息，她睡得很香，他不忍打扰，却不知她一直休息到了午夜。 这个时候，让她离开，或者，留下来，似乎都显得别有深意，他不知怎么开口，她忽然惊讶的啊了声，他看她，她看着手腕上的卡通表，焦急说，“这么晚了，我究竟睡了多久啊，我家有门禁，完了完了，我又要挨骂了，林若轩，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他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想的。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ispoweredoff……’听了无数遍之后，忽然，他烦躁的，用力的，将它丢掷在身侧的副驾上了。 开始加速了，越来越快的，在马路上急速飞驰着的，到底是他的心，还是车子……沈莞，沈莞，你到底在呢？你怎么呢？夜色茫茫，他凭着导航仪，开始搜寻着这个城市的每一个广场了，这个城市不大，广场不多，可是，他却生出了患得患失的绝望。 大约早晨四点，林若轩回家了，他没有找到她，其实，他觉得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到底是不是梦，他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只是梦梦见了她，他几分颓废，疲倦的朝楼上走，明天，还有一个手术，他告诉自己。 可是，走到离家最近的转角处，他忽然就停滞了呼吸，怔怔的看着她，倦懒的靠着墙壁半坐着，身边的地上，零星的烟头和啤酒罐子。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很久。”她也深深的看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