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巴黎（3）

    尽管帝俄在巴黎的大使竭力向巴黎的社交界介绍过皇帝陛下的二儿子，亚利仍然选择了孤僻独居的生活态度：在巴黎，无论是圣日耳曼区的居民还是住在塞纳河右岸的资产阶级们，亚利努力把自己摘除出这样的巴黎社交圈——他现在还付不起参加舞会的某些开销；他也不想与拉丁区的学者和他们的学生们有特别密切的交集——在学生圈内，充斥着很多无论是对本国还是对以帝俄为首的保守势力国家不满的柿油派以及共和派分子——即便亚利是米瑟斯和哈耶克【注1】的追随者，他也不愿意革了自己的命；他更不会和巴黎的“下层”居民同流合污，使帝俄皇室沦为欧洲的笑柄。

    不过，大门不出二门不进不应该是是皇帝陛下儿子对社交的态度，而且，这种态度跟巴黎的大环境也格格不入——除非你是拉格朗日或者罗伯斯庇尔——皇帝陛下在最近给亚利的家书训斥了亚利最近的离群索居和借债（在皇帝看来，一个大公借债完全不是问题），他必须要在巴黎当地找一个圈子，至少能让巴黎的上流社会可接受的一个半隐蔽的东方式生活方式。

    亚利发现，咖啡馆老板的误解给了他最天然的保护伞。

    亚美尼亚人在奥斯曼帝国的东方内是占经济优势的少数民族，除了一些异教份子是帝俄的死忠之外，其他的亚美尼亚人居住在库尔德斯坦以北，特拉布宗以东，高加索以西南的广袤区域内，很多亚美尼亚人从事手工业和贸易——以至于谈起商业交易，在所有欧洲人的眼中，亚美尼亚人和犹太人是完全的一码事。

    帝俄的亚历山大皇帝终于给长达30年的高加索游击战争【注2】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北高加索的土地被皇帝赐给了长期在帝俄军中服务哥萨克人，在山地居住的车臣人、鞑靼人、北土耳其人（阿塞拜疆人）和信安拉的格鲁吉亚人被从高加索山脉中迁出，“仁慈”的皇帝给了这些人两个选择，要么南迁去高加索山南边的土耳其或者波斯，要么去西伯利亚。这种人口迁徙——更直白一点，民族清洗的后果就是，纯化了北高加索的民族构成，让巴库－亚里温－巴库一线，成了“十字教与绿教”的分界线，尽管仍然有很多信正教或者公教的居住在奥斯曼帝国内。这样的民族迁徙还产生了一种间接后果：让很多亚美尼亚信奉基督而被歧视的贵族因为担心当地基督徒数量的比例减少会丧失自己在当地的优势地位，便变卖自己的财产，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去欧洲或者俄属亚美尼亚州【注3】。

    无论是前一世还是今生，除了知道库尔德的萨拉丁和亚美尼亚大屠杀之外，亚利根本就不知道库尔德斯坦的所有事，不过穿得漂漂亮亮的巴黎人也不太明白，这个也不算什么问题，至于语言，用亚美尼亚为母语的人说出来的法语跟俄语为母语的声调语气都很相似。由此，如果说咖啡馆老板只是误解的话，到现在，甚至亚利都有些相信，自己真的是从阿达尔罕迁出的亚美尼亚贵族了。

    “先生，请问您是亚美尼亚人么？”中年人看着亚利，意识到自己的提问有些不妥，“请原谅，我们很希望跟先生有知识上的探讨——您也要明白，知识和智慧是不能出售的。”

    “但是您现在，需要一个熟悉当地环境的亚美尼亚人，否则，您刚才刚开口就不会提出我是不是亚美尼亚人的疑问了。”亚利直截了当得近乎有些无理，而不是亚美尼亚商人的通用的狡猾，他用手指指着原本用来当菜单的黑板，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小亚细亚半岛的轮廓，并在哈普特和凡城之间的库尔德斯坦地区圈了一个大圈，“我能提供关于亚美尼亚的气候和我所知道的地形知识，但我不知道各位能给我带来什么？”

    语调虽然稍显稚嫩，但语气却没有给中年人认为亚利年幼可欺负的印象，尽管这个印象仍然围绕着巴黎和波尔多近郊出现的吉普赛人（或罗马人【注4】）勾勒出来的。

    “我们可以向有关方面授权，让你在这条铁路获得购买股份的优先权，如何？”中年人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购买铁路股票的优先权次序，当然首先是苏丹政府，然后是法国北面的邻居，再然后是设计与建造者，最后才是这些勘探计划者——不过，位于巴黎的地理学会虽然位于法国，但仍然需要跟伦敦与柏林的地理学会竞争才能拿到这条铁路的勘探权（位于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地理学会自动被过滤了），等到了亚利这里，连渣都拿不到了。

    “先生，我想您是否过低的估计了我的知识了。”亚利狡黠地笑道，“我可不是在澡堂偷东西的乡巴佬，即便我能够获得优先权，估计已经是巴黎权贵们玩剩下的了，我没有办法从阁下的语言中体会到学会的诚意。”

    中年人脸上一红。

    “不过，阁下不来听一听我有什么好的建议么？”亚利给了中年人另外的一个选项，“地理学会需要资助吧，我可以通过向资助亚历山大－洪堡【注5】的普鲁士国王那样资助学会去进行勘探，但我需要一份我资助勘探项目的包括所有人在勘探途中的日记在内的全部资料，而且还要收益的50%。”

    “阁下，这个要求我们可以接受，但您真的能出得起我们的勘探费用么？”中年人现在感觉亚利是个棘手的角色，但他并不在乎，在他看来，亚利这样的亚美尼亚阔佬虽然生活优越，还是难以承担的起国家国家都要三思而后行的勘探赞助的。

    “请不要担心，两三百万法郎我还是拿的出来的。”亚利开空口白条很是熟练，因为并不需要他立即投入成本，3“我将会去准备资料，我相信，先生是一个注重信誉的人，不过在那之前，我能知道先生的姓名么”

    “维岑特－白兰士。【注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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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即奥地利经济学派，和与之观点相同的伦敦学派，

    注2因为在拿破仑战争前后，帝俄在高加索地区急剧扩张，吞并了东亚美尼亚，格鲁吉亚和北阿塞拜疆，当地信奉绿教的高加索人不满，帝俄相继通过保护正教教民权利等措施，让这些地区逐渐安定

    注3东亚美尼亚原来是巴格拉季昂王朝的附庸，被帝俄吞并之后，帝俄在这里设置了东亚美尼亚行省（Oblast，即只属于圣彼得堡的自治州）

    注4吉普赛人在正式的典籍被称为罗马人（RomaniPeople），因为吉普赛这个称号充满着歧视色彩，

    注5亚历山大－洪堡是巴黎和柏林两个地理协会的奠基人，受普鲁士王室和帝俄政府资助勘探了乌拉尔山系和中亚，

    注6保罗－维达尔－白兰士的父亲姓名未知，故编造了一个，不过通过白兰士的经历可以知道，白兰士的父亲正在巴黎拉丁区任教，而且是地理学会的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