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追杀（五）
第二十八章追杀（五） 东方勇的父亲，也就是东方玉的爷爷，是到我们这边来的东方家族的第一人。我听东方玉说起过，她的爷爷过来的时候一无所有，是被我们这边的李姓族人收留，并和李姓族人的一名女性结婚生子，才在我们这边留下了后人。 李姓家族原本就和我的老家住在同一个地方，因为我们这边普遍的都比较的穷困，增加了人就难免更加的困难，所以李姓家族的老人们决定，分出一部分的族人来到了东方玉现在住的这里生活。 我的父亲小时候和东方玉的父亲东方勇是玩伴，二人从小到大关系一直都很好，等他们结婚之后，还经常的来往。所以再一次两位家长的闲谈之中，他们给尚未出生的我和东方玉定下了亲事。 那个时候，也就是二十多年前，我们乡下人的思想还是比较的落后的，虽然也开始提倡自由婚姻，但是也有不少的人还认可指腹为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等封建时期传下来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和东方玉在上小学的时候，经常被别的同学嘲笑，说我们是“一对夫妻进学堂，女高男矮没拜堂。白天一起教室坐，晚上各自叫各娘”。还有人笑话我那时候比东方玉个子矮，说什么“丈夫个小像儿子，妻子个大像他娘”。 这样的笑话一直等到我和她一起进了高中之后才慢慢的少了。那时候我们也都大了，开始认识到很多事情，我有意的躲着东方玉，东方玉也和我保持着距离，我们就好像不认识的人一样，见面都很少说话。 高中毕业的时候，她的高考成绩比我还高出了十几分，被我们这边的一所一本高校录取。我却因为分数的原因，只能进入我现在上的学校读书。 也许是因为她比我考得好，让我有些自卑，所以我在知道成绩之后就没再和她联系。 一直到一年之后，我们偶然相遇了，我才知道她因为家里穷，没钱供她上学，早早的便辍学在家。 我很是替她惋惜，忍不住的好一阵的感叹。东方玉那次哭得很伤心，看得我也十分的难受，当时恨不得自己能挣到钱让她去上学。 可惜我只是个穷学生，根本就是有心无力。而我的父母供我一个人上学已经是精疲力竭了，更加没有能力多供养一个大学生。 于是东方玉便只能留在家里种地，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我也因为要继续上学，便和她分开了。 等我回到学校之后，我收到了她的一封信。她在信上提到我和她之间的婚姻问题，说她并没有忘记这一点，但是也会尊重我的选择。她有些自卑，认为我是大学生了，她配不上我。 我当时没有给她回信，而是给我的父母说了我的想法：我认为现在的这个社会，应该婚姻自由，不能再沿袭老一辈人的那一套。我的父母毕竟也接触了很多新时期的思想，所以就支持了我的决定，专门到东方勇的家里来说明了情况，还收了东方玉为义女。就这样，我和东方玉变成了兄妹，她出生比我晚一个月，所以就成了我的meimei。 我的父母认了东方玉为义女的时候，东方玉没有反对，但是我听我母亲说，当时东方玉哭了，哭得很伤心。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也不想多想这件事情，毕竟我也觉得我和她慢慢的疏远了。不管是在高中的时候她和我故意的保持距离，还是现在我们分开在两地——我上学，她在家，都无形之中让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了。 要不是我这一次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也不会想到到东方玉的家里来躲避，更不会让孙恒和我一起过来打扰到他们一家子。 孙恒是不知道这些情况的，他还以为陈大叔说的都是真的，我和东方玉就是那种被父母逼着成为男女朋友的关系。所以他见我停下车子，便小声说道：“这里就是你未婚妻的家啊？” 我不好在这时候多解释什么，只能点点头：“记住我刚才和你说的，别说差了……” 孙恒点点头，跟着我走向眼前的三间土木结构的农房。 我看见门是开着的，屋里一定有人，于是叫道：“东方叔，在家吗？” 我从小就叫东方勇为“东方叔”。东方勇的妻子，原名叫郭四香，因为是按照辈分取得名字，所以中间必须是个“四”字，并不是排行第四的意思。我却因此一直都叫她“四婶”，因为总不能叫“香婶”吧。 听见屋里有人应了一声，随即有人走了出来。出来的人是郭四香郭四婶，她看见我便笑道：“是金仓啊，你怎么来啦？学校放假了吗？” 我赶紧问好：“四婶，您还好吧？” 郭四婶很开心的笑着：“好好，我很好。你怎么就回来了呢？这位是……” 我看着孙恒，说道：“四婶，这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孙恒孙老师。” 郭四婶一愣之后便很惊讶地说道：“孙老师？您是金仓的大学老师啊？您怎么就来我们这里了呢？啊，快进屋坐，快……” 孙恒说道：“您别客气了，我们这次来可能要打扰您一段时间，还要请您多担待。您这么客气，我就太不好意思了。” 我赶紧接着说道：“是这样的，四婶。我们孙老师听我说起玉儿meimei的事情，觉得玉儿meimei不能上大学实在是太可惜了，就决定和我一起过来看看，要是玉儿meimei愿意的话，孙老师想拿一些钱出来，帮助玉儿meimei念大学……”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太过出乎四婶的意料，她直接就张大了嘴巴，很是不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只好再次说道：“我说孙老师想要帮助玉儿从新去上大学。您明白了吗？” 四婶“啊”了一声，一脸的不相信：“你不是在说笑吧？孙老师要帮我们家玉儿上大学？这……这……” 我点点头：“就是这样的。孙老师这一次过来，就是要和玉儿好好的谈谈，要是玉儿愿意的话……”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四婶就就大声说道：“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她做梦都想去上大学呢……” 孙恒脸上露出一丝的不忍，我担心他会因此露出破绽，赶紧说道：“那您还不让孙老师进屋，有什么话我们进屋再谈。” 四婶赶紧让在一边，十分恭敬地说道：“孙老师，您请进！” 孙恒瞪了我一眼，一边和四婶说着客气话，一边抬腿走进了四婶的屋子。 四婶的家里是真的不富裕，除了一些老旧的家具外，现如今流行的电器之类一件都没有。 前几年他们为了让东方玉上高中，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闻亲戚借了不少钱，当然也就没有钱购置电器了。 孙恒在四婶搬过来的一把木椅上坐下，看了一眼四周，忍不住的就又瞪了我一眼。 我赶紧的笑道：“孙老师，乡下条件不好，您多担待啊。” 孙恒瞪我的意思并不是这个，他是在怪我不该欺骗这样的穷困乡下人。我却不能明说，只好装着看不明白，胡说一气：“孙老师不仅仅是我们的老师，他自己还有一家小公司，收入很高的。所以他可以拿出一些钱来帮助玉儿meimei，只要玉儿meimei愿意的话，过几天就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大学了。” 四婶连连点头：“愿意，愿意，肯定愿意的。” 孙恒看我如此说，只得也说道：“要是东方玉同学愿意的话，我可以给她提供学费和生活费，直到她大学毕业为止。” 四婶乐得合不拢嘴：“那可太好了。孙老师，您真是好人啊，是我们全家人的救星……我太谢谢您了。您是不知道，我们家玉儿为了上大学，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她想要自己挣钱交学费，天天玩命的干活，看的我这个做娘的心痛啊……” 孙恒皱眉说道：“她干活去啦？不在家吗？” 四婶“嗯”了一声：“天还没有亮就和她爸一起上山去砍树去了。她打算在山上建一个养鸡场，养一些我们本地的土鸡，卖了之后存下来，等存够了就去金仓他们学校做旁听生。” 孙恒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尽是愤怒。 我知道他是生气了，于是我抢着说道：“玉儿meimei在哪里砍树去了？我们去叫她回来吧？” 四婶急忙拦住我：“不用，这都快要吃午饭了，他们也该回来了……” 四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屋外传来一声“我回来了”。四婶急忙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我借机对孙恒说道：“你别忘了，我们现在的情况。我知道你不忍心欺骗四婶他们，但是现在没办法，我们只能这样做。大不了以后说明就是，反正我们也已经决定了要帮助玉儿的……”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四婶已经和一个中年男人进来了。进来的中年男人就是东方勇，我叫一声“东方叔”，他便笑道：“是金仓啊，你总算是来看我们了，我们很久没见了……” 我点点头，正担心一会儿见到东方玉会没话好说，却听四婶说道：“孙老师，金仓，不好意思啊，我们家玉儿不知道你们来了，一个人留在山上了……我马上就去叫她回来……” 我赶紧站起来：“我去吧，四婶，您和四叔陪孙老师一会儿，我去叫玉儿meimei就行了。” 四婶略一迟疑，便点头说道：“那好，就在我们家后面的那座山上，以前你去过的，还记得吧？”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说着话，我大步的跑了出去，向着东方叔家后面的山上，一个劲儿的猛跑。 这山是很大的，不过也并不是东方叔一家所有，基本上在这里住的人家，每家每户都会被分一块。所以平均到每一家，其实也没有多少面积了。 东方玉家的山就在距离她家不到一里路的地方，我很快就到了那里。 东方玉这会儿还在用力的锯着一棵足有洗脸盆粗细的大树，累的是一头的汗水，连我走到她的旁边都没能发现。 我见她的样子大变，一脸的汗水，身上到处都是一些脏东西，整个人完全不像是个女孩儿。我的心里莫名其妙的一痛，忍不住小声说道：“玉儿meimei，歇一会儿吧！” 东方玉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下来，她手里的手锯被她突然之间的停顿给激出一阵嗡鸣。她缓缓的回过头来，呆呆地看着我，似乎完全不认识我似的一言不发。 我只好再次说道：“玉儿meimei，你歇一会吧……” 东方玉突然就抬手用力的擦了擦她的眼睛，疑惑地说道：“你是谁？你是……金仓？” 我感觉心里有事一痛，赶紧上前几步，大声问她：“你没事吧？” 东方玉听了我这句话，长长吐了一口气，突然转过身去，声音变得很是陌生：“你来干什么？” 我一怔，好久之后才慢慢说道：“你不会是不认识我了吧？” 东方玉突然又回过头来，冷冰冰地说道：“是你不认识我了吧？大学生，眼高于顶的家伙……” 我再次的一怔，忍不住说道：“你怎么骂人呢？” 东方玉偏过头去，口中淡淡地说道：“我可不敢骂你，你是我的哥哥，做meimei的哪敢骂哥哥？只是我很奇怪，你这个大学生，怎么会有时间过来看我呢？你不是连回一封信的时间都没有的吗？难道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我这才明白她生气的原因，于是说道：“你生我气啦？对不起，meimei，是哥不对，我不该不给你回信。” 东方玉一愣，随即冷笑道：“你会给我道歉？记得那次，我们还在上初中的时候，又一次你不小心撞到了我，我让你道歉，你居然还骂我……你不像是一个会给我道歉的人啊，说吧，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别太反常了啊，我会受不了的。” 我不禁苦笑：“我有那么坏吗？要真是那样的话，我给你道歉好了。你猜对了，今天我来找你，还真的是有事情。” 东方玉一脸的“原来如此”般的神情：“我说呢，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找我，原来是真的有事啊？说吧，有什么事情？” 我本来要把我和孙恒商量好的话说给她听的，但是话到嘴边，我却突然想开个玩笑，于是说道：“我听说你现在都准备办个养鸡场了，一定有不少的本钱啦？对不对？” 东方玉的脸色变了：“你不会是来借钱的吧？” 我暗暗好笑，说道：“还真就是的。怎么样，你能借给我一些钱吗？” 东方玉的脸上表情瞬间连变，看起来我的话让她很是为难。我知道这玩笑开得大了，正要说明，她却说道：“你要多少？我就只有几千块钱，还是准备用来买小鸡和饲料的。你要是急用的话就先拿去吧。” 我听了她的话，不禁一怔，心中暗骂自己“无聊”，赶紧的说道：“我和你开玩笑的……” 哪知东方玉还真就当真了，她打断我的话，大声说道：“大不了我再去借钱买小鸡和饲料，你上学要很多钱，我都能理解，就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我这一次是真的被她的话给说的无地自容了，不禁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东方玉看了我一眼，突然就伸手扶住我，很温柔地说道：“别这样，还有我呢。还差多少钱，你给我说，我会想到办法的……” 我更是不敢去看她了，小声说道：“不……不差钱……” 东方玉蹲下来看着我，很是诚恳地说道：“我们之间用不着客套，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你就直说吧，到底要多少钱才行？” 我不敢再等下去了，生怕她会完全的把我的玩笑话当真：“我真的是和你开玩笑的……” 东方玉瞪了我一眼，打断我的话：“你少死要面子了。我前几天就听说了，你们学校那边发生了恐怖袭击事件，很多学生都受伤了，那里面一定有你的女朋友吧？你要钱去给你的女朋友治伤，对不对？你就直说吧，要多少钱，我会想办法帮你凑齐的。” 我一愣：“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学校的恐怖袭击事件的？” 东方玉抬起她的衣袖擦了把汗，小声说道：“你女朋友漂亮吗？” 我又是一愣，好久才说道：“你说什么？” 东方玉突然叹了口气：“你不用瞒着我，我不会……不会介意的。” 我赶紧说道：“我哪来的女朋友啊？你别……” 东方玉咬着牙说道：“我都说了不用瞒着我，你还瞒着我做什么？” 我感觉她有些不可理喻，但仍然解释道：“我真的没有女朋友啊，你……” 东方玉狠狠地看了我一眼，不屑地说道：“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呢？你女朋友的父母都找到你家里去了，你还不承认？” 我吃了一惊，皱眉说道：“你说什么？” 东方玉忍不住的就大声说道：“你还在骗我，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啊。你的女朋友叫杜一菲，她的父母前不久找到你的家里，想要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我那天碰巧去看我爸妈，就遇到了你女朋友的父母，使他们亲口告诉我，你们学校发生了恐怖袭击事件，你和你的女朋友都下落不明……” 她后面的话我完全没有听见，因为她的这几句话已经把我吓得够呛。我赶紧问道：“你见到了我的爸妈了吗？” 东方玉一怔，随即冷笑道：“你可真会装腔作势的，爸妈都被你接走了，我怎么能见到他们？” 我心里很乱，忍不住坐在地上，很痛苦地揉着脑袋。 东方玉不知道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见我坐在地上揉脑袋，便有着着急了：“你怎么啦？是不是脑袋受伤啦？要不要紧啊？我扶你下山去找医生吧……” 我抬手阻止她扶我，慢慢的理清了一些事情，对她说道：“你听我说，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说不太明白，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你听着，不要打断我。” 东方玉一脸的疑惑，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坐在我的身边，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 我想了想，说道：“你知道的，我们学校那边发生了恐怖袭击事件，死伤了很多人，其中也有我的同学们。除了死伤的那些人外，还有十几个人被*当人质抓走……我就是被抓走的人之一……” 东方玉听到这里，突然“啊”的一声叫出来：“那你后来怎么样啦？” 我对她的关心很感动，但是也对她的问题很无奈，我就在她的身边，能怎么样呢？ 不过有句话叫“关心则乱”，看她如此的关心我，我也有些感动：“我没事。要是有事的话也不可能站在你的面前了。我想要知道，你有没有把我们学校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告诉你的父母？或者是其他的人？” 东方玉摇摇头：“当时我被吓了个半死，又找不到爸妈，还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你了呢……我不敢告诉别人，生怕别人知道了会说些不好听的话，所以就一直瞒着呢。” 我点点头：“那就好。现在我要和你时候的话，你也不要告诉别人，包括东方叔和四婶。” 东方玉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她是答应了。所以我慢慢的把一切都说给了她听，当然，那些九死一生的过程，我都只是一言带过，不敢太吓着她。 东方玉在听过我这段时间的经历之后，很久都没有说出话来，她还是被吓着了，同时她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慢慢的说道：“你受苦了。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你们被人追杀，爸妈也给人接走，下落不明，我们要怎么做才行呢？” 我咬咬牙，说道：“我们现在只有先在你家呆着，等想到办法之后再去寻找爸妈。”顿一下：“我们骗你的父母，也是迫不得已，还请你不要怪我们。” 东方玉摇摇头：“怎么会呢？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这样做……”她突然转过话题，很认真地问道：“那个杜一菲，真的不是你的女朋友？” 我摇摇头，苦笑道：“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我们只是同学，再没有别的关系了。” 东方玉说道：“那她的父母为什么说你是他们女儿的男朋友？还找到你家里来了呢？”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了，想了想，只好说道：“可能他们找不到女儿了，着急之下，就胡乱的找，最后就找到这里来了啊，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东方玉一脸的不信：“你少骗我了。杜一菲要不是你的女朋友，他的父母会乱说？再说了，你不告诉她你的家在哪里，她的父母又怎么会知道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看着东方玉，对她有种陌生感。 东方玉脸上突然一红，偏过头去说道：“看什么看？我脸上有东西？” 我还真的看到她脸上有东西，便说道：“是有东西，你脸上都是锯木头留下的灰尘……” 东方玉猛地“啊”了一声，起身就跑，边跑边说道：“你自己下山啊，我先去洗个脸……”、 我感觉很好笑，顺着下山的路慢慢地下山，再没看见东方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