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直到死【2】
捕鲸叉犹如光刀在黑夜中挥舞，蔡维青像一个舞蹈家，巨大的变异丧尸，是他的临时舞伴。尽管配合并不默契，可在雨夜当中，那样绚烂惊心的舞姿，依旧能让人深深沉醉。 汗水夹杂着雨水，在蔡维青得以微微喘气的时候，顺着他刀削般的脸颊，从下巴掉落在紧紧捏着捕鲸叉的手上。 怪物全身上下千疮百孔，然而一观蔡维青，却是分毫未被伤到。不得不说，蔡维青确实很强。 可怪物更强！ 虽然被伤到这种程度，但它的愈合能力无时无刻都在修复外伤，并且，它也没有痛觉，更不会消耗什么体力。 再这样下去，不仅蔡维青拖不住怪物，最后怕是连他自己也要葬送在怪物的口中。 “快啊！你们在干什么！” 怪物毫不疲倦，再次扑击而来，蔡维青被迫应战，却是不及方才的那股气势，渐渐力不从心。 王得和云焕的战斗也在时间的推移之下，慢慢揭晓了谁的败局。 闷哼一声，王得被打得节节败退，大概是因为刚才受了怪物那重重的一击，加上他本就不敌于云焕，才颦颦落在下风。 一拳呼啸而过，吹过王得的耳旁竟然感到了少许的热度，云焕不屑笑道：“王得，现在收手，我们还能安然离开！” 踩入泥潭一样的水中，王得死咬着牙，暴喝一声：“杀了我哥！你做梦！” 云焕一个回旋踢，把裤脚上的水渍甩开老远，“那我就先把你干掉！” 我冒雨奔跑，急忙回到黑长直堂妹身前，询问张敏的情况。 “张敏，你没事吧？” 她经过黑长直堂妹的安抚，算是回过神来，不过笑容还是有些僵硬。张敏别过头，对我说道：“我没事……” 我安心一笑，“那就好。你们先和黄岐清去蔡妍那里等我们，我去帮帮得哥。”刚迈出一步，堂妹拉住了我。 “哥！” 我回头一笑，把她白皙的小手扯下来，调侃道：“放心吧媳妇，我有枪。”说着，松开苏无绘的手，我踏着两道高高的水花，转身奔去。 黑长直堂妹丝毫不以为意，依然担心的在我身后叫道：“哥，你小心点！” 我扯扯嘴角，把枪举了起来，没有顿步，狂奔向云焕。 那一声声宛如地狱厉鬼在诉冤的嘶吼声，终于也在这一刻钻进我的耳膜。铁门被满嘴新鲜血液的丧尸撞得哗啦哗啦的响，显然是刚刚饱餐一顿才有的面孔，但看得出，丧尸并未满足，那样不惜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的疯狂劲头，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他们是一匹匹饿狼，铁门没多久就会被撞开，那时候在场的除了蔡妍和已经安全的两个女生、当然还有我、以外的人，都将被丧尸撕咬成他们的同类。 那样的结果我真不愿意看到。 蔡维青才16岁啊，刚刚还丝毫都没有犹豫，在蔡妍被挟持时，放枪的速度比王得的都要快。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或许他这个特种队长，唯一的缺点，就是优柔寡断吧？不然的话，早已放弃我们，独自踏上直升机舱，高飞远走。 我必须帮王得把云焕快速解决掉，让蔡维青早点脱离与怪物的纠缠，不然丧尸冲进来以后，我们都要惨。 可是那样迅猛的招式，那种速度的攻击，使用这样重的力道，纠缠不休的两人，我这个废材又如何插得进去手？ 该死！用枪的话以我的枪法，不定会伤到自己人。 怎么办？ 曾看过《一代宗师》的开头。开头的一场打斗就是发生在大雨滂沱之夜。双脚荡起层层犹如浪花的积水，挥袖之间带走百滴雨点，硬拳与手臂的每次接触，都会从衣衫上炸开亮晶晶的水花——这样的场景，本是只有影片上才能见到的，却是在今天就让我大开了眼界。 我惊讶于他们的强大，也在心中嗤笑我的弱小。 没有像电视里那样暴喝着增加气势，他们默默的攻击对方。王得强迫自己冷硬着一张脸；云焕则是一脸笑意。他知道对方快不行了。 和蔡维青一样，王得开始力不从心。 云焕一拳扫过，带着逼人的气势，然后一个转身，又携着劲风的腿，踢了过去。王得上气不接下气，挡过那一拳后，竟然没能及时再挡住那一脚，直接招架不住，被踢飞好远。 滚落在积水当中，王得气血翻涌，一时间没能站起来。 云焕扭扭脖子，笑着上前一步，逼近还在挣扎起身的王得，忽然他又止步了，似乎踩到了什么，他退后一步，弯下腰把那东西捡了起来——是刚刚那把被王得踢飞的手枪。 “王得，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很傻啊。”云焕笑了笑，把玩着手上的漆黑手枪，一步步走近慢慢站起、却摇摇欲坠的王得。 我大知不妙，急忙抬起枪，打算聚精会神的瞄准，从侧面偷袭，一击致命。 然而我刚刚举起枪，一颗子弹立马从远处向我飞来，那样的速度直接把空气和雨滴都给扭曲，我这样的身手，根本躲不开。 子弹直直钻入我的手背，镶嵌在血rou之中。 五指连心，剧烈的疼痛使我瞬间拿不住枪，仰天大叫，青筋暴跳，跪地痛哼。 “一个菜鸟。”云焕撇嘴，又继续走向王得，边说：“正好只剩最后两颗子弹了，王得，我可不想再和你继续玩下去了。” 手上火辣辣的疼，疼到心里了！我捂住左手，不停地呻.吟，大喘粗气，死咬着牙，怒目圆睁。 “哥！”“苏刑哥！”“苏刑！”很幸运，竟然有人与我的堂妹异口同声的担心我。以前可只有堂妹啊。 “没，没事！”我连喘气都已颤抖，“你们……你们给我呆在里面不要出来！谁出来我玩命！” 我一头撞进积水中，躬着身，死捂着手，咬牙闷哼，希望我的疼痛能够减缓，哪怕一点点…… 殊不知，从我左手背上流出的、并没有一大滩血。因为伤口竟然在我刚刚中枪的后五秒，就把血给止住了，并且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动修复着。 有史以来，这次疼痛把我的神经末梢折磨得死去活来，脑中尽是想要晕掉的念头……原来中枪后不晕掉的话是这么痛苦，比那次上次中枪可不知惨了多少倍——但是我现在不能晕死过去。王得危在旦夕。 从积水平面抬起头，我半睁一只眼，另一只眼紧闭着，汗和雨浇灌我的全身，我望向王得的那个方向。 大雨的“簌簌”声在耳畔萦绕，密集坠入积雨之中，一圈圈荡漾、又被另一圈圈荡漾的波浪四处相撞着，把站着喘气的王得的倒映，扭得不成人形。 “早些给我老实点，我就不会杀你了。现在，你已经惹怒了我。”云焕慢慢抬起枪，踏水信步而行。“我留不得你，不然迟早出事……” “所以……” 王得猛然发力，犹如一头临死反扑的狮子，蓄尽仅剩不多的力气，拼死一搏！ 那样的速度绝对可以和美洲豹媲美，把落下的雨点都给带离了轨线。“飞毛腿”之名名不虚传。 “不自量力！” 云焕怒睁双眼，身体向后微微倾斜，屈腿再用力伸开，一脚踹在奔来的王得肚子上。由于力道太大，他像一只虾米，又像一个巨大的高尔夫球，被主人用杆子，打出了一条优美的抛物线……砸落到我身旁不远处，溅起的水花都飞到了我的脸上……我一脸呆滞，感觉喘气变得微弱许多。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爬到了王得的身前……他后半个脑袋都埋在了水中……埋在了染红一片的水中……他目光呆滞的看着天空，就算雨落到他的眼中他也不眨一下，灰色的焦距一直不曾动过…… 他的心口偏左中了一枪，大概是在空中的时候，就被云焕开枪射击了……当时有些模糊的视线和听力，没看到他阴郁一笑……没看到他张口，没听到他轻轻的接着说，方才被打断的话……那句，所以，你死吧…… 现在我好清醒，醍醐灌顶都没这效果，也许这雨变得更加冰凉，把我的一切灭得连渣都不剩……好像一张存储卡，格式化后手机反应变快很多……我现在的头脑当中，只存在了无限的悲伤，希望眼前的人还能转动一下眼珠子……其他都被清零了…… 他真的转动了一下眼珠子，我以为回光返照，他险象环生，福大命大的捡回了一条命……他动动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大概连发音这点力气也没有了……大雨落在他的胡渣上，我愣愣的读着他的口型…… 他终于闭上眼睛…… 以后……再也不会睁开了……他的身体随着夜中的温度，逐渐流失最后一点热度…… 他说：“报仇！” 我不知道我哭没有，我只知道我很悲伤……很愤怒！ 我张张嘴，竟然什么也没有吼出，倒是吃进了好几滴雨水……雨好苦涩……我站了起来……大雨如利剑插在我身上……我向云焕奔跑……不知痛觉……水在我的脚下飞扬……头发又在一根根变白……瞳孔紧缩，在变红…… ……我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