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少年宗师

    观众席第二排，曹凡天脸色有些阴沉，台上的家伙，让他感觉到一种很强烈的危机感。这种感觉，比之当初游炎龙横空出世，迅速蹿红给他带来的感觉还要强烈。虽说曹凡天被人尊称为“华夏钢琴教育先驱”，可是他这个先驱，也是有派别的。要是拜入他门下，那自然一切好说，曹凡天不会吝啬各种资源，来培养他的门徒，毕竟徒弟出名了，他曹凡天肯定是功不可没，好处名望大大的有。一般来说，大家也都愿意加入“曹家班”。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有这么一个靠山在外面混会轻松很多，但要付出不菲的代价，甚至可能好几年的收入都不属于自己。这其中的厉害轻重，众人心中自然会衡量。

    可是凡事都有例外，比如游炎龙，对曹凡天来说，就是一个例外。当初游炎龙还是央音学生的时候，曹凡天就派人去和他接触，想要把他拉到麾下。可是据手下回报，这个游炎龙恃才傲物，眼高于顶，并不把他曹凡天放在眼里，还说自己不出十年，就会将曹凡天踩在脚下。曹凡天不是傻子，知道估计是手下趁机索要好处，才把事情办砸了。于是，他又叫了一个亲信去办这件事，结果虽然游炎龙没说那些狂妄的话，可是不肯拜入他门下倒是千真万确，于是曹凡天也就绝了这个念头。

    曹凡天这个钢琴教育家，对待自己盟友是有如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则是如冬天般严寒。对于游炎龙这种不服教化的叛逆者，曹凡天决定略施手段，以示惩戒。从那之后，只要游炎龙有接到演出的活动，曹凡天都会安排自己的学生去抢机会，那些活动主办方碍于曹凡天的面子，就拒绝了游炎龙。在两年之内，游炎龙没有得到一个演出机会，一度有放弃钢琴的想法，靠着陈永彬和林进轩的接济，才磕磕绊绊地得以坚持下去。

    可能是时间太久了，曹凡天对游炎龙的关注也没那么深，有一个活动，他没有出手，让游炎龙得到了一个演出机会。结果游炎龙抓住这个机会一炮而红，大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家伙，钢琴水平居然如此之高。从这之后，邀请游炎龙演出的人越来越多，得知此事的曹凡天再想要去干预，已经来不及了。之前那些人会答应曹凡天，是因为不知道游炎龙的水平，觉得张三换成李四也没什么，再说有着曹凡天弟子的名头，造成的效果还更好，所以才给他面子。可是现在他们知道了游炎龙的水平之高，价格又便宜，简直是物美价廉的代名词。商人逐利，在实际的利益面前，曹凡天的面子就不再好使了。从此之后，游炎龙一步一步地，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钢琴师，成长为华夏新生代钢琴大师领军人物。他的演出场所，也从一个小商场，变成众多钢琴师梦寐以求的演出圣地，维也娜金色大厅。

    人红是非多，游炎龙成名之后，连他幼儿园得过多少朵小红花都被那些媒体给挖了出来，曹凡天和他的恩怨，自然也不能幸免。游炎龙的性格又直，对于媒体的询问，连个哈哈都不打，把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给说了出来，搞得曹凡天是狼狈不堪。自此，两人的关系就可以用势如水火来形容。他们的明争暗斗，也被媒体们冠以“新老势力权力之战”的名头。

    现在，台上的叶开，让曹凡天又想到了以前的游炎龙，甚至比之还要出色许多。曹凡天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游炎龙，正好和对方的目光碰上，又如同触电般迅速分开。游炎龙，也想起了以前的往事。曹凡天心里暗下决定，要先下手为强，把叶开掌控在手里。

    而晚会最重量级的嘉宾，史蒂芬森副院长，此刻满脸惊骇，犹如见鬼一般地盯着舞台，把范校长搞得有些迷糊。

    虽然这钢琴曲很好听，可是也没必要这样吧？

    范校长虽说是央音的院长，可是是行政出身，对于学术方面的东西，顶多算是了解，哪里会明白叶开这首曲子的恐怖性。而史蒂芬森可是个学术出身的副院长，是真正的音乐圈内人。

    叶开此时表现出来的钢琴演奏水平，就已经让他感觉够震惊的了。要是让他用打分来评价的话，节奏8分，音准9分，音色7分，音乐性9分。而他最开始给曹帅打的分数，是5分、7分、5分、4分。叶开之前的黄一，是6分、8分、6分、7分。在史蒂芬森看来，曹帅，是已经有所初成，再有一段时间的历练，就会开始跨越大师这个门槛，至于跨不跨得过，就得看悟性和造化了。黄一，则是已经跨过了大师的门槛，开始形成自己的风格。而叶开，光听这一段，史蒂芬森就可以知道，他的水平超出黄一和曹帅一大截，早就跨过了大师的门槛，隐隐有着宗师的气度。而宗师，从钢琴出现到现在，全世界也不超过两百人，还在世的，不到五十个，华夏占了三个，其中两个就在礼堂之内。

    按常理来推算，叶开应该是十七八岁左右。一个十八岁的钢琴宗师？想想就够让史蒂芬森疯狂的。连茱莉亚最好的本科生，也才刚刚成就大师的名头，华夏居然出了这一个少年宗师，史蒂芬森觉得一定是上帝工作的时候走神了，才会把这种天才放到华夏。

    可是，如果说叶开的钢琴演奏水平让史蒂芬森感到震惊的话，那这首曲子，则是让史蒂芬森感到惊恐了。一首没听过的曲子并没有什么，没有人敢说世上所有的曲子他都听过。可是，一种没见过的谱曲技法现世，则足以引发一场地震了。不对，这种谱曲技法史蒂芬森不能说没见过，而是在两年前他就见过。茱莉亚的作曲系教授，世界顶尖作曲家巴德尔，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研究这种谱曲技法，并且还列入了研究课题。可是直到史蒂芬森离开茱莉亚学院，这个研究都没什么进展，还处于理论研究的阶段。

    可是现在，在远在大洋另一端的华夏，这个不过一千平方左右的学校礼堂，他居然见识到了这种技法，而且还是一首完全体的钢琴曲。这说明对方早就已经把这个技法给发明了出来，并且加以成熟运用。华夏的音乐文明，什么时候发展到这种地步了？他们不是一直都跟在我们美帝的后头，笨拙地模仿吗？

    “范校长！我有个请求，请你务必答应。”

    范校长有些疑惑：“请讲？”

    “我要他!”史蒂芬森尽量保持平静地指着舞台，上面的叶开正全情地投入到演奏之中。

    “……史蒂芬森先生，我没明白什么意思。”

    “范校长，在晚会结束之后，我想和他聊点事情，可以吗？”史蒂芬森定了定神，问道。

    范校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史蒂芬森，笑呵呵地说道：“史蒂芬森先生要见他，我是没有意见的，不过还得看他的意愿。要是他不愿意的话，那我们也无能为力。”

    史蒂芬森有些急了：“范校长，他不是你们的学生吗，您的话他一定会听的，还请你多多帮忙。”

    范校长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史蒂芬森先生，我虽然是他的老师，可是只能是教书育人的，并没有权利强迫学生做任何事情。”

    “……”史蒂芬森无奈，只好暂时作罢，想着等下自己去找叶开好了。

    这些重量级人物各怀心思，那些普通学生此刻则没有那么多想法，他们已经陶醉在了这优美的琴声之中，再也没有人发出半点杂音，他们怕破坏了艺术。全场静谧之下，一股浪漫而又略带哀伤的气氛透过琴声，弥漫在空气之中，渗入每个人的耳朵，直击他们的内心深处，有些感性的女生已经不由自主地泛起泪花。

    时间如水，紧握不住，在众人沉醉之时，叶开的演奏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当两个声部的最后一个小节的最后一个和弦融合在一起之时，宣告了整首曲子演奏完毕。

    叶开停了一会儿，才慢慢起身，走向舞台前面朝观众鞠躬。

    众人静静地看着台上这个衣着休闲的男生，良久，掌声响起，如同瘟疫般蔓延整个礼堂，伴随着掌声的是观众们自发地起立。一切的言语都是苍白的，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他们现在的心情。观众席第二排，除了曹凡天之外，到场的明星也全部站了起来，对叶开献出自己的敬意。

    一直保持超然物外态度的史蒂芬森，第一次真心地鼓掌。这场表演，值得人们尊敬。史蒂芬森的状态都落在了范校长的眼里，心里顿时有了计较。钢琴系主任高达就比较尴尬了，之前他差点当着校长的面质疑冷修平的推荐，现在观众的反应让他的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自我安慰还好刚才他忍住了，没有将事情挑明，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至于从头就觉得叶开会出丑的叶开，从表演开始，就一直处于宕机状态，无法接受这种事实。

    掌声持续了半分钟之久，还没有削弱的迹象。叶开只好再次鞠躬，才朝着台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