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朝堂(下)
张舒让蓝衣一直留意着大书房那边的状况,听见并没有让大厨房传饭便知道谈话并不会有多久。点了两个宋适远爱吃的菜,让云松苑的小厨房准备着。 果然没一会儿紫衣进来说宋适远已经从书房回来了,宋适远进屋时,饭菜都已经备好了。 蓝衣和紫衣摆好碗筷行了礼就走了出去,张舒待宋适远落座,才跟着坐下,先为宋适远盛了一碗莼菜汤,笑着说道,“这是前些日子南边传来的名菜,虽然原料都简单,却也味道鲜美,二爷尝尝。” 宋适远也笑着喝了一口,入口只觉滑嫩清香,汤纯味美,便点点头夸赞,“果真不错。” 张舒才悄悄舒了一口气,这道莼菜汤在她现代就是最喜欢的一道菜,这次偶然发现,自然希望可以常常吃到,看到宋适远也还挺喜欢的样子,张舒以后也可以安心多点这道菜了。 宋适远吃完饭又匆匆去了书房,再回来时张舒已经把庆哥儿哄睡了,自己也沐浴洗漱好,正半坐在床头准备看看书就睡了。 张舒已经猜到今日,或者说这几日朝堂上必然发生了什么事。宋适远递给她几本书,“正好我在书房,拿几本给你看看,喜不喜欢?” 张舒翻一翻,发现多数都是史书,正史野史都有,还有几本游记,心下满意,笑道,“多谢二爷,我很喜欢。” 宋适远便也准备就寝,张舒就起身帮他更衣,顺嘴问道,“今日祖父找二爷,可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户部刘大人被革职了。”宋适远其实只是顺口说出的,又想到林阁老和张家的关系,又开口道,“你们张家……当时是怎么和林家做亲的?” 张舒摇摇头,宋适远也意识到自己问得糊涂,张舒病了六年,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呢?刚想说点什么,又听到张舒的话,“刘大人的事,是林阁老做的吗?” 宋适远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张舒抿嘴一笑,“猜的。”先提刘大人革职,字句简短,明显是顺口说出的话。而后又想了想问张家和林家做亲之事,宋适远关心的一定不会是两家怎么做亲的,应该是想说两家关系怎么样,政治立场是否一致的,再联系到上一句话,两件事明显是有联系的。张家虽然贵为国公府,手握不小的军权,却在皇子之争上不偏不倚,并未站队,只能是林家做出了政治选择,对刘大人下手了。 宋适远本来无意和妻子谈论朝堂上的事,只是张舒的聪慧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想了想便又开口,“圣上已经立皇后嫡长子为太子。”说完有些期待看着张舒。 张舒轻笑,“可后宫最受宠的却是二皇子的母妃,淑贵妃。”张舒顿了顿,看宋适远神色无异,才接着道,“太子是正统,加上皇后出身并不显贵,外戚势弱,所以太子身后是文官的支持。淑贵妃是李氏大族的女儿,李氏作为世家,太祖时便封侯,所以二皇子身后是世家与权贵的支持。” 宋适远接着道,“祖父是帝师。” 张舒想了想,“秦明辉也是帝师,而且胜在更得圣人亲近。但祖父为官清正,门生很多,朝中名望甚高。这也是祖父当时受难的原因吧。” 宋适远点了点头,“秦明辉的长子娶得是淑贵妃的娘家侄女。” 张舒把书放到床头的小杌子上,躺倒被子里,上身稍稍起来靠着床头,“其实我们家只要谨慎行事就好,皇后与淑贵妃争斗多年,正宫位置却始终稳固,她会为太子谋划的。” 张舒看着宋适远,突然问道,“二爷觉得,皇后和淑贵妃……” 张舒话没有说完,也没有明指,宋适远却明白了,宋适远意味不明地轻声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舒转过头,明白他的意思。多少有点诧异,还以为宋适远这样正统儒家教育出来的人会维护正统。 宋适远却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轻声说道,“舒娘,你很聪慧……我拿过来的书,你看着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书房里还有很多好书,以后你自己去挑吧……舒娘?”宋适远转过头,却发现张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不由得微微失笑,轻轻把她的头移到枕头上,转身吹灭了蜡烛。 蓝衣的办事效率很让张舒满意,昨晚提了一句,第二天早饭过后,张舒手里就拿到了当年的嫁妆单子。其实说单子并不准确,起码二十页纸,整整齐齐的一个小册子。 张舒翻了翻,前面都是古玩器物,家具摆件,然后是金银细软,首饰衣物,翻到最后,又发现还有两处田地,几个庄子,几家铺面。张舒留意看一了下,田地是京郊的上等旱田,百亩成片,铺面也是地处京城西街繁华街市。几个庄子,两处在京郊旱田附近,还有一处竟在江浙地带。
张舒拿着记载着她风光出嫁的小册子,心里感慨万千。按下思绪,问蓝衣,“庄子铺面都是谁在打理?” 蓝衣恭声道,“前些年是大爷打理,这些年交给三爷看管着。” “张珩?三弟?” “是。每年庄子上都会有年礼,大爷或三爷会在年前送来,还有一年的佃租,一并是交给紫衣管着。” 张舒点点头,既然年前怎么着张珩都会来交佃租,张舒倒也不必费心,自家兄弟,虽说是庶弟,但是这庄子是张玘交给张珩的,就代表着信任。“我从前病着,看大夫抓药的钱?” “府里公中都有分例,夫人和二爷每月还会额外给出一份子钱来。不过每个大夫来奴婢都会多给一份诊金,有时药太贵重,奴婢也会拿钱补给公中。” 张舒满意点头,夸赞道,“你做得很好。” 蓝衣笑道,“都是蓝衣的本分,现在二奶奶病好了,才是蓝衣和紫衣的福分。” 蓝衣和她相处有一阵子了,张舒很喜欢她,又聪明又稳重,可是再过一年,蓝衣都是十九岁的大姑娘了,不能再留着了,这样好的姑娘,张舒从没有把她当做奴婢,真心认为她值得有自己的人生。 张舒喝口茶,缓缓说道,“蓝衣,这么多年,一直是你和紫衣照顾我,如今好不容易我好了,也要为你们好好打算。我出门少,也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不管你什么想法,你跟我说,我总会尽量满足你。” 蓝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面色惊慌,张舒一惊,连忙去扶她。蓝衣已经满脸是泪,执意不起,“小姐,蓝衣从八岁就在您身边,您从前好的时候,病的时候,都是蓝衣陪着您,蓝衣知道这样说已经过了本分,可蓝衣不想离开小姐,蓝衣只想一辈子伺候小姐。” 张舒扶起她,柔声道,“姑娘哪能不嫁人呢,就是因为我们一起患过难,我才看重你,希望你以后过得好。” 蓝衣只顾着哭,并没有回话。张舒看着就是一叹。蓝衣和她同岁,却一直在照顾她,虽为主仆,但一起长大,从前自己又是病了那么久,几年时间里,蓝衣可能早就把自己当成meimei一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