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青苹果

    金之前戳破耳膜失血过多，一上飞艇，就立刻被安排到医务室接受输血了。

    冷静下来，达摩仔细把第二次猎人考试的来龙去脉想了一遍，才醒悟自己等人完全中了巴赫的心理陷阱，从一开始的黑暗隧道里到最后的“黑色奏鸣曲”演奏，考试早就已经开始了，但是考题是什么？这是一个没有人想到的问题，实际上大家一直在拒绝进入考场。

    巴赫在一开始就说了：“你们只需要听完这一曲就可以了。”但是我们并没有遵守规则，没有真正解答他的考题，正确的答案是堂堂正正地接受考试，而不是走捷径用作弊的方式来回避掉难题，挑战已知与未知的敌人才是猎人的本性，而达摩他们一直在和敌人斡旋，却不敢正视并面对它，唯一一个回答正确的是金·富力士，他真正用心聆听了那首《百年长眠》。

    自嘲地笑笑，达摩自言自语地说：“职业猎人果然不简单啊，我还是太小看猎人考试了，要不是和金的朋友关系，可能我也早就出局了，怪不得267期只有他一个合格者，无论考试的主考官在考题上玩了多少花招，金总是能依靠敏锐的直觉找出正确的答案，他是一个天生的猎人。”有的时候胜负的关键并不是在智慧或者力量上，而是取决于你的天性，你自己心里的选择，像自己这种凡事求稳的风格感觉并不是很好，虽然谨言慎行无大错，但是太缺乏想象力。

    这个发现说不上意外，但是还是让达摩有些沮丧，他两世为人，身负绝学加上天资非凡，做什么事情都比别人做得成功，但是今天在自己觉得不过如此的猎人测试里却遭遇了滑铁卢，被金事事压了一头，虽然是预料之中的结果，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还生出一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哀感觉，慢慢才发觉自己看问题的狭隘，把过错归到别人身上的幼稚，如果连这点坦然面对挫折的气魄都没有，还当什么职业猎人呢？

    玛奇第一个看出他心里有事，她还是像往常一样抱着双膝挨着达摩坐在地上，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她明白，他想要说的话自然就会说出来，他不想要说的话她问也没用，派克诺妲也是和往常一样，大大咧咧地右手拿着一瓶纯麦威士忌，左手拿着一个岩石杯，自斟自酌，偷偷靠在达摩旁边，跟第一次在蝙蝠古堡里面对着流星街权势的顶点——克里斯家族的感觉很相似，两个女孩还是表面上貌似漠不关心、我行我素，实际上已经把全部信任和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位带给她们一切的男孩身上。

    流星街的孩子都明白一个道理，在这座罪恶之城里表面上与一个人走得愈近愈会给他带来麻烦，最好的交往方式是在阳光下保持足够远的距离，将所有的感情都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不需要甜言蜜语，不需要耳鬓厮磨，彼此能够理解心意，何必一定要用语言和肢体来表达。

    在玛奇心里，达摩是谜一样的男孩，他不太会说谎，所以在流星街那个尔虞我诈的地方，他从不多话，但是尽管话不多，但是流星街中的每个人都很敬畏他，因为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才，元老院历史上最幼小的终身教授，无论学什么都比别人学得快、学得好，有时候玛奇在想上帝真是不公平，给了一个人那么多出众的天赋才能，别人还在爬的时候，他已经跑步进入新的境界了，但是有时候又觉得上帝对自己很好，让她遇到这个天才，不只是让自己可以追随着他一步步成长为真正的强者，也让自己可以笑着在他脸上敷上生日蛋糕，让自己忘记一切烦恼。

    在派克诺妲看来，达摩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家伙，喜欢卖关子，从来都不让别人看到自己手里的底牌，总是一副智珠在握的老狐狸模样，但是他的笑容很纯真，气味也很好闻，就像是一杯外表平淡无奇的马提尼，在单纯的表面下，有着未知的种种味道。他是个喜欢掌控一切的小阴谋家，是流星街里最受人注目的那一类人，在权力与财富的漩涡中，他似乎总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从来没有丧失过冷静。有时候派克诺妲在想自己是不是和达摩是两个极端，他总是认真地对待一切，但是自己对生活就是严肃不起来，因为个性不同而相互吸引，她越来越喜欢呆在这个男孩身边，有时候喝醉了像小狗一样偷偷闻他身上的气味，现在渐渐不管是不是喝醉了，都习惯了赖在他身边，能呆多久就呆多久。

    这个回忆过去的场景里唯一不和谐的是一只猫，它已经等待出场很久了，虽然和达摩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是它已经相当清楚达摩的个性作风，他胆大妄为，而且多变，你跟想象不到他会做什么事情，而且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那样的周密。他的自信心极强，似乎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难住他，具有教祖一样的领袖气质，毫无疑问，他就是未来世界的统治者之一，尽管猫老大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达摩的确是一个天赋才能远高于自己的不可思议、深不可测的“奇妙生物”。

    达摩和两个女孩的感情虽然还没到两小无猜，但是也相距不远了，他很清楚自己身上的缺点，在与黑暗力量深入接触的三年里，在少林寺里修心养性的二十年道行可以说是一朝丧，这点是他有所预料的，但是性格变化的情况比他想得更严重，他的野心和占有欲有时候强烈到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他太小看黑暗的力量了，正邪合一的武学是让自己的实力是得到了增强，但是同时也让自己的性情变得亦正亦邪。

    对于权力、财富、美色的欲望占据了他的潜意识，如果将人类的整个意识比喻成一座冰山的话，那么浮出水面的部分就是属于显意识的范围，也就是平时大脑用到的范围，约占全部意识的5%，换句话说，95%隐藏在冰山底下的意识就是属于潜意识，而当一个人的潜意识被占据之后，他的性格发展就算是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不奇怪。

    达摩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所以他不能轻易地向别人敞开心扉，因为那些秘密说不定会毁掉一切，他不愿意向两个女孩承诺什么，那种约定未来的事情，实在无法让人认真，毕竟未来太遥远，而我们只能把握当下。

    他喜欢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但是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才是最不能被自己掌握的存在，这就是达摩最郁闷的地方，猎人测试的挫折使他开始回头审视自己的旅程，能不能到达终点他不知道，但是至少不会再只是原地踏步了。

    人们都说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达摩看着身边的人明白，自己应该顺应自己的本心，不管它是多么丑陋，多么让人难以接受，多么亵渎一切规则，他还是应该做自己，一个全新的自己，这才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终点也是起点，接受现在真实的自己，全心全意投入于新的生活，服从心里最大的野望，那样自己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猎人。

    达摩不是孤身一人，身边有不少同伴在陪着他去迎接人生的变化，这个时候一切荒唐的梦想都可以被原谅，毕竟现在的自己，还不过是个青苹果而已，还不知道未来会不会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