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辛辣的牛排
白杨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自己的右手以缓慢的动作cao作着餐刀，从牛排上切下一小块送到嘴边。他稍微压紧了一点餐盘，以免它被自己的动作带到桌子的另一边去。 他轻轻地耸了耸肩膀，金属和骨骼之间相互磕碰的感觉让他感觉踏实了一些。看着自己的肢体在动却毫无知觉，这种感觉实在是很怪异，要习惯它还需要一点时间，不过这没什么关系，要紧的是别让坐在对面的少女看出什么异常。 不过，对于时刻注意着少年的御坂美琴而言，这样的举动已经足以引起她的注意了。 “吶，阿列克谢？” “嗯？” 少年停止了进食的动作，望着对他说话的同伴。 “这个牛排的味道还好吗？” “当然，非常不错。” 他赶忙把牛排送进嘴里，机械地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不过，让我这个对美食没什么品味的人来吃这种高级料理好像有点可惜的样子。” “你啊……是认真说这话的吗？” 不论是打扮还是动作都淑女的如同教科书一般的少女，带着完全破坏这种形象的怀疑表情撇着嘴说着。 “品味不品味什么的，只要知道好不好吃不就够了吗？” “唔，你这么说倒是没错。” 已经将rou块咽入腹中的少年下意识地咬着叉子回答道。 单纯只考虑口味的话的确是好到没得挑剔，但是再怎么说，以牛排来看好几万日元的价位也确实过分了点吧。就算原料是来自精心养殖的，据说从一而终都享受着按摩和音乐的超豪华服务的rou牛也好…… 真是的，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在意这种事情的呢。 日常开销之类的事情，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 一个人的用度，对于他那尚算富足的存款而言是不需担心的。当然，就事实而论，就算在此基础上再添加上一张或者两张吃东西的嘴巴，也远不至于造成财政危机。 但是究竟是为什么呢，竟然会突然在意上这种事情。 我，被上条那个家伙给传染了吗…… 逐渐变得灰暗起来的心情被额头上轻微的刺痛打断了。 “我说你啊，这可是你第二次发呆了哦？” 女孩带着略微得意的表情，伸出食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被弹脑门了，我？ “在和女生一起用餐的时候不停地发呆也太失礼了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从她的脸上却看不出责备的意思，反倒是刚刚那一次小小的胜利令她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感觉。 “果然还是很贵。” 因为长久以来保持的弹与被弹的立场突然调转的缘故，尚未从这种错位感中恢复过来的少年下意识地把心中的真实感想给说了出来。 “这样说更失礼~” 结果立马就被御坂美琴用几乎算得上是唱歌一般的腔调给教训了。 “偶尔尝试一下新的东西也不坏啊，而且这次要付账的又不是你……啊啦，别用那种充满了大男子主义的眼神望过来啦。” “……” “说起来，平时的话，你都吃些什么啊？” “诶？” “总感觉，像你这种死板的家伙，搞不好每天都是黑面包配红菜汤度日呢，咦，阿列克谢，你的表情好奇怪？” 在听到红菜汤的时候，少年的脸上一瞬间闪过好像见了鬼一样的神情，右手中的餐刀也突然发出了吱嘎的声音。 仔细观察的白杨的脸庞的少女，并未从其上找出一丝一毫阴郁的痕迹，因而也就放心大胆地放纵着她那已经被挑拨起来的好奇心。 “红菜汤到底怎么了呀？” 如果用猫咪替换掉她的位置的话，大概这时候她的耳朵已经因为好奇而前倾了吧。 “……噩梦。”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像是很不情愿一般这样答应道。再听的时候就只能依稀地从那近似自言自语的呢喃中分辨出可可粉之类的字眼。 不论是从常识判断也好还是从家政课的授课内容判断也好都绝对没办法和红菜汤联系到一起的奇怪的佐料。 “听好了，御坂。” “有朝一日见到‘那个’红菜汤的话，绝对不要吃。” 回过神来的白杨，带着长辈给予后辈忠告时独有的一本正经地语气对着少女如是说到。 “哼，你别让我meimei吃到这样的东西就好。” “当然不会。” 虽然不知为何话题开始朝御坂9982转移，但少年依旧很认真地给出了回复。 “虽然本人的厨艺基本不抱什么期望，但是总的来说通过外卖还是可以解决的，种类上也并不单调，每天都有更换品种……” “诶？每天都是外卖？” “是，基本上，主要的食物来源是达美乐、蜂屋和不二家。”① “那还真是粗放的生活啊……” “……惭愧。” 少年郑重地低下了头，摆出道歉的姿态：“我确实缺乏作为监护人所应有的准备……不，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事实上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当然，我并不是说对此感到不满，只是觉得我对于年轻女性的生活缺乏应有的了解……这对监护人来说是很不恰当的，我是说，非常不恰当……” “你这么一说倒好像你有所准备才奇怪一样……” “其实如果能提前告知要确定监护关系的话，我还是可以做一些起码的准备工作……” “喔~是因为事出突然吶？” 女孩的表情突然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这就是为什么我去你家的时候却发现我的meimei正穿着你的衬衣吗？” 嘻—— 悲鸣声并没有从白杨的口中迸出，而是来自他的餐刀与餐盘。 被小心翼翼地留意着的义肢，终究还是在惊慌之下使出了超出必要的力气。餐刀也好在那之下被划割着的餐盘也好，在这一瞬间都因为这突然加大的力道而破碎扭曲了。 价值上万日元的一盘佳肴，在瞬间便不幸地被迫化作了陶瓷碎片和金属残骸混杂在一起的不可食用废弃物。些许可见的白汽从浸泡着尖锐的碎片却依旧顽强的散发着热量与香气的汤汁上逸散开来，代替着为餐饮界献身的英灵发出了无声的抗议。 “真是对不起。” 在这一边的白杨正满头大汗地对着前来收拾残局的服务员致歉的时候，另一边的少女不动声色地谢绝了再来一份的提议。 “御坂，请务必不要误会，我并不是……” “并~不~是~？” 机械的手指心虚般地不断张合着。 垫在餐盘之下的桌布已经更换过了，但他却觉得牛排酱料中辛辣的味道还在，不仅如此还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窜进他的鼻腔和血管，让他不住地冒汗。 “是，是！” “所以说，不是对吧？” “是！不是！” “你这个家伙，到底是聪明还是愚钝啊……” 少女眯着眼睛欣赏白杨不多见的窘相，感觉着心中的小恶魔跃跃欲试的冲*动。 这么明显的玩笑都看不出来。 她一边在心底偷笑着，却不留神把笑容也露在了脸上： “你这个家伙，这种反应……哈哈哈……” 御坂在笑，少年心想，这是否代表着她已经不对这件事生气了呢。 “御坂……？” “吶，帮个忙。” “？” 依旧纠结着的少年，用僵硬地姿态表达着疑问的意思。 “过来帮我把这块牛排吃完。” “你的那份已经壮烈了不是吗。”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一边开始动手把牛排切成小块，“既然这样的话，我这边再分给你一半就好了。难得的一次品尝神户牛排的机会，只有我一个人享受的话太可惜了。” “呃，有人在看……” 突然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少年窘迫地推脱着：“我自己可以……” “你确定不会连我的这份也南无掉吗？” “……” 在他无言以对的时候，女孩已经把切好的牛排扎在叉子上递了过来。 “我真的……” “够啦把嘴张开！” 提议被回绝的少女不依不挠地把叉子递到了他的嘴边，看这架势似乎大有若不张嘴吞下便强行送到他口中的意思。 “张嘴。” 她的态度十分强硬。 这样真是太没效率了，他想。 花费的时间绝对是两倍以上。 然而已经认命般张开嘴巴接受着近在咫尺的食物的他，大概已经没什么立场来发表这样的批评了。 直到用餐结束后好久，两人都还能感到血液在面部的毛细血管网络中涌动。 今天的牛排实在是过于辛辣了，他坚称如此。 少女御坂美琴对此表示十分赞同。 ———————— 注①：分别是知名匹萨、拉面和面包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