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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夜宿济安

    冷成孝有几个月没见到过端木凝蕊了,自从打退岳王之后,端木凝蕊便没召见过他。乍一见端木凝蕊,发觉她又长高了些,更漂亮了,脸上的稚气也完全消退了,一双美目清澈如泉,端着茶杯的葱指细嫩雪白。

    “低头!见礼!”羽琴在冷成孝耳边低喝了一声,而后走到端木凝蕊身后站好。

    冷成孝连忙低下头,单膝点地:“末将慕容成,参见城主。”

    端木凝蕊应道:“起来坐吧。”

    冷成孝起身,到一旁坐下。端木凝蕊说道:“与岳王一战,我已为慕容将军和卢将军请了功。听灵尊主说,慕容将军当初是逃出家宅,孤身一人投奔文王。如今也算功成名就,不知慕容将军可想家了吗?”

    冷成孝不明白端木凝蕊是什么意思,但所谓百善孝当先,这个理儿是不会错的。于是答道:“离家日久,自然是昼夜思念。”

    端木凝蕊微微一笑,说道:“既如此,慕容将军何不将家人接来吴州?难道……慕容将军还想着不日辞官归乡吗?”

    端木凝蕊先堵了他推托之词。眼见冷成孝刚张开的嘴又闭上,端木凝蕊禁不住心中窃笑。

    冷成孝想了一下,说道:“当初违逆父意,逃家而来。虽思乡若渴,却不敢想家严之怒。”

    端木凝蕊笑道:“慕容将军未免多虑了,眼下岳王也已奉旨入京,圣上下旨封赏了文王,想这战事也没了。我准你半年假,你回乡省亲吧。”

    冷成孝一愣,端木凝蕊不待他推辞,笑道:“羽琴,赏慕容将军五百两银子,权作盘缠。慕容将军,代我问令尊令堂安好。”

    冷成孝起身抱拳垂首,应道:“多谢城主。”

    离了城主府,冷成孝信马由缰。端木凝蕊的作法虽然说得过去,但总是与常理不合。依常理,他现下是驻城将员,非但不能准假,即使‘丁忧’,也应被‘夺情留用’。毕竟手底下带着三千兵呐!

    可端木凝蕊却一意要他回乡省亲。是厌烦他?还是文王治下就是这个套路?或者有别的什么事?

    回到宿地,冷成孝没有回自己的营房,而是去找卢越。将自己回乡省亲的事说了,明面上是交代一下军务,暗地里却在仔细观察卢越的表情变化。

    卢越点头道:“城主仁德,你早去……嗯……你瞧我,光想着自己的事了。你莫要急着回来,反正有半年的假,多与家人聚聚,最好是能接来。等你回来,我再向城主告假,去接我师父来吴州。”

    冷成孝没有从卢越的脸色上看出什么端倪,本来卢越也不知道这件事。只当是文王治下,通情达理,体谙下情而已。

    城主府里,端木凝蕊叫了蝉玉来,说道:“我已准了慕容成半年假,让他回乡省亲。”

    蝉玉点头道:“余下的事,我会做。”

    端木凝蕊扭头问羽琴:“你要不要一起去?”

    本以为羽琴会脸红扭捏,不想羽琴却道:“此事无须二人协办。属下还是守在门主身边。”

    端木凝蕊微笑,握着她的手说道:“你跟着去吧,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再说只要探明了是真是假,也不必等慕容成返来,你们便可先回来了。”

    羽琴晕染双颊,低声道:“多谢门主了。”

    文帅带了一百暗营卫,五百骑兵,走得很快,因为想着早点见了仲孙祈平,把事情谈妥,好回蕊城过年。

    进了济安府,投到驿站,刚歇了一刻,驿官便敲门报道:“禀文王,永平长公主驸马图安图督军求见。”

    这个图安,是刑部尚书图玉霖的次子,除了长得俊俏儒雅之外,基本上一无是处。永平长公主下嫁,一是因为年纪相当,二是爱他俊美。但这桩婚事,先帝本是不同意的,无奈永平闹得凶,也只好赐了婚。

    图安原是被仲孙祈平发到了青川,但因岳王东进,他便请旨调到了济安。今日听说文王奉旨进京议事,途经济安投于驿站,便巴巴地跑了来。

    文帅接门拱手,笑道:“图督军,里边请。”

    “不敢。”图安微笑拱手还礼,说道:“叨扰了。”

    两人到屋内坐定,自有驿馆的人给上了茶。图安看了一眼盘坐在榻里入定的和尚,问道:“文王,这位是?”

    文帅笑道:“这位是孤的护国禅师,法号和尚,图督军不必理会他。”

    图安恍然点头,随即神色一暗,叹息道:“文王封疆立国,实是羡煞旁人呐!”

    文帅微笑不语,图安见他不接话儿,便接着说道:“圣上命我督军,曾道叛军剿灭,便调我回京受封,可如今岳沐阳都已然到了京城,可我还在这里做这个督军。唉……真是背时背运呀……”

    文帅基本已经明白他的来意了,当下呵呵一笑,说道:“图世兄来找我,是想让我代世兄向皇上进言吗?”

    文帅不妨做这个顺水人情。以之前的局势看,让这个任么儿不懂的驸马少爷来前沿,恐怕仲孙祈平是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如今岳王顺了,仲孙祈平却黑不提白不提,估计也是不想兑现。

    但图安毕竟是永平长公主的驸马,只要永平闹,仲孙祈平最终还是会妥协。而有了中原诏请一事,恐怕竺南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再有内战了。所以,这个顺水人情,文帅当然要做。

    图安喜形于色,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上面一张是五千两的面额,看这厚度,得有个三五万两。文帅笑了一下,说道:“图世兄这是做什么,代传一句话而已,哪用得这个,图世兄这不是见外了嘛。”

    图安不通军事,不懂政治,但这人情世故却极为精明,一听文帅此言,便知文帅嫌少。因为文帅先说了‘代传一句话而已’,这句话很有深意,意思就是,话我帮你带给皇上,至于事儿成不成,那是你和皇上的事儿。

    图安满脸堆笑,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这一回,是一万的面额,有二十多张的样子。说道:“瞧我这手,拿错了,这些才是给文王代为打点的。”

    文帅微微一笑,问道:“图世兄如此大手笔,不知要打点何人,求什么爵位呀?”

    图安陪笑道:“岳沐阳那个叛首都封了个候爵,我好歹也不能让永平长公主脸上挂不住吧。至于说打点,无非是那些个老臣,但我想,只要文王开了口,恐怕也没什么人敢驳议不是?”

    “图世兄可真是高看我了。”文帅拱了拱手,说道:“我只能尽力替图世兄周全,但成与不成的,还要看皇上的圣意。”

    图安连忙起身,拱手陪笑道:“偏劳文王了,今晚,明玉楼,我做东。”

    “不了不了。”文帅摆了摆手,说道:“旨意在身,不敢耽搁,下次吧。”

    图安千恩万谢地辞了出去,和尚闭着眼睛问道:“文王当真要替这人求个爵位吗?”

    文帅答道:“是呀,钱都收了,总不能诓人嘛。”

    和尚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闻此人说话的声音,贫僧断其胸无大志,更无处事之能。”

    “我知道。”文帅慢悠悠地撇着浮茶,说道:“反正天子也不会给他实缺,无非是领着衔儿,风光风光罢了。”

    和尚又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文王讹了多少财?”

    文帅喝了口茶,笑道:“什么话,他的钱不管是怎么来的,总是民脂民膏,我将这些钱充抵国库,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待孤数数啊,估摸得有二十几万两。”

    和尚叹了口气,宣了声佛号,黯然说道:“榨民之财,买通官路,这朝廷……怕是好不了了。”

    文帅抬起头,看了和尚一眼,觉得他今天的话格外多,便问道:“大师想说什么?不如直言道来。”

    和尚摇了摇头,合什道:“贫僧只是有感而发,令文王起疑,实为罪过。”

    文帅也摇了摇头,说道:“孤却觉得,大师意有所指。只不过大师是出家人,须遵善念而行,即便明知世事如此,却也不能劝人兵车相向。况且,虽然佛法无边,普度众生。但未及彼岸之人,还是要分你我,还是要重家国天下。于竺南而言,仲孙祈平为敌。于两国而言,中原乃外族。孤无论如何施仁政,但只要与中原有染,只此一条,便足以遗臭万年了。”

    和尚垂目合什道:“贫僧忘了,文王乃是精通佛法,世间鲜有之辩才。贫僧多嘴了。”

    文帅笑道:“那也未必,我虽与大师争辩,却无意阻断言路,大师有话还是要对孤说的。”

    和尚应道:“自然。”

    吴州这边,冷成孝已经走了四个时辰了,可蝉玉还是没动静。眼看着天已经黑透了,羽琴背着小包袱找来了。

    见蝉玉在吃饭,羽琴蹙眉道:“你还有工夫吃饭?都四个多时辰了,再不走,还能跟得上吗?”

    蝉玉笑了一下,指了指另一碗饭,说道:“来,先吃饭,吃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