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十月朝6
抗战以来,国.军一直在挨打、一直在节节败退,上海暂时还能支撑,日军五个半师团已经疲乏,失去积极进取的斗志,可山西战役却走向了失败。上个月26日,娘子关失守,打开了日军突入山西盆地的东大门;本月2日,日军占领寿阳;4日,也就是昨天,日军突破石岭关,逼向榆次,进而威胁太原,当日,山西省政府撤离太原。 从整体局势上看,太原是守不住了。太原既失,舆论肯定会大受震动,上海战场守军的士气也会受到影响,好在金山卫的日军已经入蛊,若金山卫能歼灭日军一到两个师团,我涨彼消下,守住上海将不成问题。上海能守住,那挟大胜之威,借正在布鲁塞尔召开的九国公约会议对日本政府施压,同时己方再作一些小退让和小承诺,或许中日之间能够实现停战。 不过也有可能情况会适得其反——日军恼怒于金山卫的惨败,将动员更大规模的兵力进攻中国。从日本的国民性考虑,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国.军大败,日本不会停战;国.军大胜,日本则不甘停战,只有让其处于进退两难之间,再吃些小亏,才有停战的可能。 南京憩庐内,就以上问题常凯申足足考虑了一晚上,这一夜他根本就没睡。待早上六点,他终于打电话到金山指挥部,要求他们立即开炮,以逐走日本登陆军,这样既不会让日本因损失惨重而恼怒,也可以遏制其登陆、保卫上海。不过在转接电话的过程中,常凯申又改变了主意,让海军对着大雾开炮,就这么放过日本人他又很不甘心。本想半个小时后再打电话至前线,不想一不小心就睡着了,钱大钧等人不敢惊醒他,以致一睡就是近两个小时,到这时,局势已经无可挽回了。 “把电话接到前线炮台,委员长要听炮声!”张发奎放下电话就对参谋说道,他只希望常委员长听听炮声就挂了,自己还要上房顶看海军打仗呢。 电话被迅速接到一号炮台,此时炮击目标已经不是东侧的运输船了,这毕竟只有十六艘运输船,现在是对准了西侧的运输船团,那边有四十六艘运输船,仅凭二号炮台的六门140mm炮并不能完全摧毁这些船只。急速射击下,九个炮室里全是硝烟粉尘,里面虽装有电灯,可还是看不清人。接到指挥部电话的欧阳绩上校打了一个激灵,委员长在电话里,这还了得! “我是委员长……”话筒里是常凯申的声音,威严又带着些焦灼。 “是,卑职是一号炮台台长欧阳绩,请委员长训示。”欧阳绩上校在隆隆炮声里大声喊道。 常凯申只要听炮声的,此时话筒里就传来‘轰——轰——轰……’有节奏的主炮齐射声,这声音如同战鼓,让精神萎靡的他恢复了些许生气。 “打到倭寇了吗?”静静听了一会,常凯申忽然问道。 “报告委员长,我们击沉了十六艘日军运输船,打死倭寇无数!”欧阳绩上校挺着胸说道,他感觉能直接向委员长汇报战果无比荣耀。 “很好!海军官兵奋勇抗倭,共赴国难,我甚欣慰。金山卫古有戚家军抗倭,今有海军歼敌,实乃华夏英灵不灭……,望你部再接再厉,捍卫……”隆隆的炮声中,常凯申在电话里有些激动,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咚’的一声巨响,指挥所头顶上沙石如雨下,电灯也一灭一亮,话筒里面的声音居然断了。 “通信连,查线!”确定电话真的断了,欧阳绩上校大叫了一句。 “报告长官,是足柄号的八英寸炮。”枪炮长韩廷枫上尉汇报道。刚才那一炮正中指挥所,好在指挥所修的结实,炮弹只炸坏了混凝土一角。 “马上请示指挥所,炮击足柄号!”欧阳绩上校气呼呼喊了一句,一直打运输船,日军是杀死不少,可哪有打日本军舰有意思,且这些运输船连个名字都不知道。 欧阳绩觉得打运输船没意思,可两个炮台一分钟内打出六轮齐射,一共投射出九十发炮弹,这些炮弹总重三点六吨,一分钟三点六吨,十分钟就是三十六吨。运输船不是军舰,一般挨了一吨炮弹就要打沉,东侧的十六艘商船五分钟之内就被一号炮台击沉,看到西侧的船想逃,陈季良立即命令一号炮台打西侧的运输船。雨点般落下的炮弹里,西侧的运输船也一艘接一艘的沉默,那些还未登陆的日军叽哩哇啦全浮在海面上。第12战队的冲岛以及十二艘扫海艇根本就救不过来,而且炮弹说是打运输船,扫海艇只要进入这个区域一样找打不误。短短数分钟内,就有两艘扫海艇中炮,一伤一沉。 扫海艇沉没又使得负责东侧的第1水雷战队派出第2驱逐队吹雪、白雪、初雪以及第9驱逐队的狭霧、漣前去救援落水士兵;东侧只有十六条运输船如此,西侧船团上的工兵部队、炮兵部队、军直属部队那就更使海面上飘满了人头,第6、第10、第11,三个驱逐队十一艘驱逐舰上前救援,只剩下足柄、天龙、龙田、木曾四艘巡洋舰在轰击压制二号炮台。 海面上正在上演人间惨剧,上了岸的日军回首望去全都目眦尽裂。在足足震惊三分钟之后,国崎登、谷寿夫才回过神来,军刀指向不断发炮的二号炮台,要求部队立即占领之,以挽救海上日军的生命。 没有炮火准备、没有机枪掩护,日本人就这么直挺挺的冲了过来。第一轮攻击被62师367张云逸团堪堪击退——这其实也得益于日军海陆空力量配合不当,此时海面上的驱逐舰正在救援落水士兵,巡洋舰则在炮击二号炮台,根本就不作对陆攻击;头上飞机从早上到现在已经飞了两个多小时,不说没油,就是有油弹药也用光了,此时正回航母上准备装弹加油,而后续飞机还未赶到。 这一轮攻击中,日军是以两个大队的兵力悍不畏死的进行集团冲锋,好在367团除了有二十多挺重机枪外,额外还配置了十挺20mm防空机关炮,这些机关炮打出去只要中弹,莫不是躯体爆炸、血rou横飞,当拿着指挥刀的第一大队大队长十时和彦中佐被机关炮打得碎块后,日军的冲锋暂停了。 “八嘎!!”沪杭公路南面,海月庵背侧,第6师团师团长谷寿夫眼镜已碎,失去往日和部下谈笑风生的神采,且半张脸全是黄沙血凝——这是之前副官平岗力中佐被守军迫击炮打中后炸在他脸上的血。他此刻全身都在抽搐,手指指着海面上不断中炮沉没的运输船、海水里使劲挣扎哇哇直叫的帝国士兵,只骂了一声‘八嘎’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他的面前,浑身是血、残了一条腿的13联队联队长冈本保之大佐也痛苦万分,己方只有轻火力和掷弹筒,连重机枪和迫击炮都弹药不足,而支那军火力强大、工事也修筑的极为坚固,堑壕上方还加了顶盖,沪杭公路南面又毫无障碍、射界开阔,单靠****冲锋是不可能占领第二道堑壕的。 “阁下,应该让……”冈本保之刚想说要应该让海军的炮火支援,却见一片刀光、一声断喝,然后就觉得天旋地转,什么都不知道了。 冈本保之的脑袋被谷寿夫一刀给砍了,暗红的血柱从未倒的断颈里喷射出来,溅了所有人一身。看都不看那具尸体一眼,谷寿夫盯着第11旅团旅团长坂井德太郎少将,哑着嗓子道:“坂井君,你去拿下支那炮台!” “嗨!”国崎支队已经去进攻金山卫城了,要退回来攻占炮台不可能,现在唯有已经上岸的第13、47联队攻占炮台才能挽救海上半个师团乃至整个第10军的命运。而且占领速度一定要快,以支那炮台五分钟击沉东侧船团的速度,不要二十个分钟,西侧的船团也会被他们击沉。更关键的是,船沉了就沉了,可落水区域太靠近海岸,己方驱逐舰扫海艇要冒着支那炮火救援落水士兵,如果不尽快占领支那炮台,整个军团都会在此玉碎。
赶往前线的路上,坂井德太郎少将想着攻占支那炮台的重要性,这个外号‘黑熊’满脸横rou的南九州少将,胸中满是怒气和无畏。他不做掩护直接来到第13联队指挥部,一个127mm舰炮炸出的弹坑,“现在由我直接指挥13联队和47联队!马上发动进攻还要多久?”他问。 “阁下,士兵上陆后分的很散,要集结士兵最少需要五分钟!”第一大队长刚才阵亡,刚才参与进攻的第二大队大队长冈山诚夫少作答话。 “不行,三分钟办到!”坂井德太郎喝了一句,然后再问,“第47联队在哪?” “阁下,谷川联队正在海边。”被砍头的冈本保之大佐的副官有马敏雄答道。 “立刻派人告诉谷川,让47联队所有士兵紧急赶赴这里!”坂井德太郎道。“五分钟后我军将对支那军炮台发动决死突击,挽救整个柳川军的命运。” “嗨!”五分钟47联队有可能赶不到,可目下的局势唯有攻占支那炮台己军才有一线生机,一干日本少作齐声哈伊了一句,全都跑开了。 第11旅团准备做生死搏杀,可沪杭公路北边第二道堑壕的367团的士兵则在小心的撤退。这倒不是他们不想打了,这是师长陶柳亲自拐着脚来了前线。之前就要撤的,可日军正好组织****攻势,撤的话日本人肯定会追着屁股打,所以整个团咬牙顶住这波攻势后才开始撤退。 二号炮台距海岸两点三公里,距离沪杭公路一点三公里,第二道堑壕就在沪杭公里北侧路基下,而第三道堑壕则在公路北面七百米处。这里是防御核心了,堑壕前不但有铁丝网,还有地雷阵,守军小心的进入堑壕,等着海军大炮打东洋兵。 “去掉炮衣!”三号炮台内,海琛号舰长林镜寰上校正在下命。前方炮台开炮到现在已有十五分钟,炮台里所有官兵都等不及了。其实三号炮台的二十四门105mm克虏伯速射炮也能勉强打到运输船团,可指挥部就是不让开炮,大概是担心三、四号炮台不比前线两个炮台,简陋的很,不说十六英寸炮弹,恐怕连八英寸炮弹都抵挡不了,它的防御只能对空。现在上了岸的日军开始冲击前线炮台,指挥部这才命令炮台准备开炮。 伪装的炮衣褪去,战争之王的峥嵘全然显现。二十四根炮管全部扬起,枪炮长岑侍琯上尉一句‘开炮’,基准炮射出的一发105mm炮弹就落在沪杭公路当中,炸出尘土让准备进攻的日本人手脚发软——支那人可不只有两个炮台! “战局已临最后关头,职在前线,祈祷皇国必胜及安泰。目下决作孤注一掷,粉身碎骨,以报皇恩,谨率领士卒,高呼天皇万岁,借此永诀。”坂井德太郎少将不惧敌炮,背着沪杭公路对眼前列队站立的士兵训话。他说完文邹邹的动员语又用力上举双手,大叫道:“板载!板载!板载!!” 旅团长亲自动员且带队突击,士兵们自然士气满满,板载也喊的无比响亮。须臾,见火候已到的坂井德太郎挥手让士兵噤声,他抽出自己的指挥刀,再次大声喊道:“诸君,诀别!要说的就是这两个字,战场便是我们的埋骨之所! 他说罢不再看烟火滚滚惨如地狱的海面,不再听运输船的爆炸己方士兵的痛嚎,只是将指挥刀狠狠指向前方正开炮齐射的支那炮台,用尽全身力量喊道:“现在,开始突击!杀急急!!!” “杀急急!!!”士兵们也竭力撕喊,第11旅团三千余名士兵端着枪、喘着粗气,在没有任何炮火掩护下冲向沪杭公路,冲向让他们全军覆没的支那炮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