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纸团

    枯燥无味的会计学课堂上，韩小艳的上下眼皮打架得正欢。她耷拉着脑袋，刚一入睡，便被一团不知从哪旮旯飞来的纸球命中脑勺。她霎时惊醒，火冒三丈，但意识到自己还在课堂中，只能压制住，心里骂道，“缺德货。扰人清梦。”

    这事要是搁在平时，凭她那吼一声天公都要抖三抖的粗犷嗓门，和暴躁如雷的男人婆脾气，估计她早就如火山般爆发了，不知会殃及多少无辜。

    韩小艳昂然地抬起头。迷蒙的双眼，瞬间充满愤懑，闪烁出尖锐的锋芒，麻利地四处搜寻。很快，她发现自己的斜后方，坐着一位满脸青春痘的男同学，面带猥琐的笑容，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男同学的嘴角，仿佛裂了缝，口水吧嗒吧嗒地往外直流。令韩小艳腹腔中的胃囊不由得一阵痉挛，骤然引起呕吐之意。

    韩小艳用力捂住嘴巴，最后总算压制了下去。她长舒一口气，心里念道，“妈呀。姐这美赛西施艳过貂蝉的容貌，可不是用来招引苍蝇的。”

    被一旁的闺蜜苏美如正好撞见。苏美如一直以来都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说话从来不过大脑。她讶异道，“韩小艳，说实话，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韩小艳本来就对自己刚才被砸醒一事怒意未消。这时，又遇上苏美如这货一通莫名其妙地质问。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先前的场合顾虑也被抛诸脑后，爆发了，“怀你妹呀！姐可是处女。”

    像是朝平静的湖面，扔了一枚炸弹。顷刻间，在安静的课堂上，轰然引发了狂笑和议论。三尺讲台上，女老师满脸涨红，眼神变得凶猛，手中的粉笔咔的一声被掐断，仿佛一头rou食类的动物，正蓄势待发着，要扑向韩小艳。

    韩小燕意识到自己这一次丢脸真丢大发了，双手紧紧捂脸，身子慢慢往下沉，简直想徒手在水泥地板上挖出个洞，好让自己钻进去。

    苏美如捧腹大笑，连喘气都有点困难，“对对对。你是处女——座。我还是——白羊座呢。”

    “谁跟你谈论星座了。”韩小艳伸手用力地揪了一下苏美如的大腿，义正辞严道，“苏美如，这一次，你可真让我把脸都丢尽了。你给我好好记着。”

    苏美如痛得直龇牙咧嘴，慌忙将腿移开，软声软气，求饶道，“小艳艳，我知道你人最好了。但你知道的，我这人吧，从来就不会耍什么小心眼。所以呀，只能怪你自己嗓门大，还不分场合的嚷嚷。何况，刚才你也狠狠地掐了我一把，rou都快被你活生生扯出来了。算是消气了。互不相欠。互不相欠了啊。”

    韩小艳被苏美如这连珠带炮的话，轰得一时语塞，片刻后，白她一眼道，“不要脸。”

    苏美如的视线恰巧扫到女老师正盯着她俩，便不敢再出声回应，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苏美如自尊心强，可经受不起当众受训的耻辱。和韩小艳相比，这一点，她真是望尘莫及，也深有自知之明。

    课堂终于安静下来。女老师咳了咳嗓子，强颜欢笑道，“刚才那位女同学给大家讲了一个笑话，让大家精神振作了起来。效果不错。现在，咱们继续上课。“

    笑话？难道是处女这件事很好笑吗？是女生的话，谁还没有个是处女的时候？难道现在都是以非处为荣了吗？韩小艳怒火中烧，真想立刻站起来，当众问问这位老师是什么时候失身的。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接下来的事情打消了。不经意间，她的左脚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不明物体。她心惊rou跳，还以为从哪窜出来一只老鼠撞上了她的脚。她垂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滚得浑圆的纸团。真是虚惊一场。

    这不就是砸中她脑勺的纸团吗？韩小艳准备伸手捡起纸团，想看看是否会有什么蛛丝马迹，能够帮助她找到那个砸她的人。不料，纸团被苏美如抢先捡了起来。

    “情书？”苏美如摇了摇手中的纸团，冲她坏笑，小声问道。

    韩小艳知道苏美如这人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懒得辩解，“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我就真不客气了。拆了？”苏美如毫不掩饰说这话的虚情假意，边说边拆，哪有丝毫客气之意。

    “今晚10点，怡园湖亭见。”苏美如郑重其事，一字一句地念道，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约你的？！“苏美如忙不迭地喟叹，“男人们真是视觉动物，所以才会轻易被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欺骗。”

    韩小艳感受得到这话中的醋味十分浓烈，脑海中闪现而过一个念头，阴笑道，“当然——是约你的。“

    “我？”苏美如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情异常复杂，又是欣喜，又是怀疑，还夹杂着好奇，“骗我玩了呢你。这个世上，谁会这么有眼光，能够透过肤浅的外表，看到我的灵魂深处呢？”

    “有啊。当然有。那个姓汪的。汪什么来着？学校文学报社的那个？斯斯文文的。”

    韩小艳这会儿还真是一时想不起来，苏美如暗恋的那个男生叫什么了。掐指算算，距离她们上大学也才两个多月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只能说，他完全不是韩小艳喜欢的那款，她也就没记在心上。

    韩小艳故作懊恼，拍腿说道，“哎。我怎么这会儿就是想不起来了呢。”两眼不忘贼溜贼溜地窥视着苏美如的表情反应。

    “是汪伟明？！”苏美如喜形于色，双眼恳切地看向韩小艳，求证道。

    “对。就是他。”韩小艳肯定道。

    韩小艳实在没想到苏美如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她的话，心里偷偷乐开了花，顿时觉得自己这么会讲故事，应该去当个网络作家，赚点稿费贴补生活，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下课铃响起。韩小艳拽起包，准备拔腿就走，被苏美如拉住。

    “小艳，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啊？”苏美如忐忑地问道。

    “啊？”韩小艳一时没反应过来，苏美如意指何事。

    “就是——这个啊。”苏美如张开手，露出一团搓揉得十分皱巴的纸。

    “去啊。为什么不去。”韩小艳一脸正经，并提醒她道，“美如，我可郑重地告诉你，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自己再掂量掂量。我该做的，都为你们做了。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了。“

    “那——你陪我去。可以吗？“苏美如真挚地请求道。

    “美如，我很想陪你去。可是，我晚上有约了。学校篮球队的队长，你知道的。太帅了。我太崇拜了。我恨不得扑上去，生吞活剥了他。”

    韩小艳冲苏美如古里古怪地眨眼，一脸花痴样。但是苏美如怎么会不知道，韩小艳其实跟篮球队长罗辰逸是有过节的，而且比表面上看起来更严重。冤冤相报何时了。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好吧。”苏美如不再勉强，更不想再掺和他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