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会试前
天道教三年一次的晋级会试，原则上测试内容是由教授弟子们的老师来定。 但为了避免老师对学生有所偏爱而作弊，影响会试的公正，祭天令都会指定一个大祭天师和两个祭天师在场监督，而测试的内容，必须事先经过这三个人的检查。 往年监考的大祭天师和祭天师都不会干预道学院老师的测试安排，但今年的情况却有了一些变化。 祭天令大人此番指派的监考大祭天师是不久前才从祭天师升上来的开真。 看着空度呈上来的会试内容，开真微微皱眉。 六组弟子，六份测试单。高级别的五个组，以他的感觉，看不出什么错处来。问题出在第六组的符文测试内容上。 六组弟子，入门不过三年，所学符文应还停留在基础阶段，例如临摹、撰写、背诵、转化。 开真也是从弟子一级开始修炼慢慢升至大祭天师，深知符文一道，根基极为重要，基础越扎实，成就越高。 但这份测试单上所列的测试内容几乎与五组弟子没有差别，涉及到以符文驱动物品和灵力的灌注，唯一有些微不同的就是目标物品的重量与体积小了许多。 这已经是属于锻造法宝领域。 “符文这项会不会太难了些？”开真看着空度，缓缓开口问道。 似是早知道会遭到质疑，空度并没有流露出惊讶来，而是恭敬地回答道：“相比往年，确实有些难度。” 开真想了一想，道：“为什么？据我所知，炼制法宝应在下一阶段才开始涉及。” 空度微笑道：“大人，这一批弟子多数聪慧上进，好学勤奋，基础课程对他们来说已经太过简单，因此我日常授课时已加快进度，对驱物这一节有所涉猎。驱动一些低容量的器物对他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开真点头道：“看来你颇为用心啊。有你这样的老师，能够因材施教，真是他们的福气！” ：“大人过奖了。”空度谦恭地低头，脸上神情晦暗不明。他可没那个心思弄什么因材施教，驱物一节他在多个场合都有提及，就在刚才结束的符文课上，他甚至还主动暗示弟子们要对此做些准备。 他相信，绝大多数六组弟子在这项测试中都会顺利通过，除了那一个毛躁无礼的李跃。 就算那孩子现在从顾生威处得知了消息，时间也只剩下一天，能来得及练么？他连符文课都没上过几节，又知道什么了？ 空度脑中正默默地盘算着，听开真又道：“大殿下和三殿下的课业如何？” 空度想了一想，道：“大殿下和三殿下性子迥异，各有专精，素日倒是十分勤奋刻苦，此次会试对他们来说都是驾轻就熟毫无难度。” 开真不甚满意这个回答，沉吟片刻，才道：“我听说他们常起冲突？朝中因为太子一位的归属已吵得火热，都在等着令师表态，你作为道学院主管，怎么纵容他们一再争闹？若有什么闪失，你能负责么？” 听他语气严厉而不满，空度骇得背心出汗：“大人训诫得是……” 开真又看了看手中的单子，终于点头道：“那后日的会试就照这样办吧。” …… …… 皇宫中，此时也进行着一场关于天道教总坛三年一度晋级会试的对话。 东宫皇后藏娇娇，没有穿戴后冠朝服，脂粉未施，一身常服，侍立于下首，神情羞惭地听着座上藏家当家奶奶叶曦的训话。 叶曦在京都一带已盘桓了一段时日。她原本令朱佩儿将画像交给皇后，以凡间官府之力寻找杨戬，此番是奉了公公藏诃的指示，来京都消除此事的影响，顺便探听一下关于太子位的事态进展。 叶曦辈分比藏娇娇高出许多，修行也高出无数，身份更是显贵无比，素日高高在上的藏娇娇在她面前只有站着伺候的份，好在此时身边的宫女太监们都被她打发了，见不到此时皇后的窘态。 “佩儿将女儿留在朝阳峰，就是为了助洛业成为太子，你怎会这么糊涂，对她出言质疑？你如此沉不住气，怎能成得大事？” 叶曦气不打一处来。 夏洛业和夏洛飞，身后都有根深底固的武帝世家做靠山，两者实力相当，无论是对于皇帝或是对于天道教，都十分难以抉择。 叶曦身为仙后的女儿，在此事中对藏彭两家的暗斗不能公开偏帮。 她的二妹嫁在苍甸州彭家为次媳，若她插手凡间帝王家事，二妹势必也要介入，局面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凡俗之事，还是以凡俗之道来解决为好。 女院的成立，原本就是她的主意，将藏红花留在朝阳峰，也是她的安排。 藏红花的身份，是藏家后人，也是当朝权臣朱太师后人，若再加上一个天道教弟子的身份，将会成为极有分量的一个筹码，嫁给谁，谁就有极大可能在太子之争中胜出。 偏偏藏皇后知道儿子对藏红花用心极深，因而担忧他修行受到牵连，无意中责怪嫂子朱佩儿不该在会试前将女儿留在朝阳峰上分儿子的心。佩儿原本就舍不得女儿，闻听此言大怒而去。 叶曦看着眼前这不着调的后辈，深感无力：“若是洛业连一次会试都应付不了，还争什么太子之位？历朝夏王岂有病弱无能之辈？” 藏娇娇自以为怀了一肚子苦水，却不敢辩解，委屈至极。 她肚子里怀了夏洛业之时，因为与彭皇后争宠，用心过度，以致他天生气血亏虚，体质偏弱，耗费了无数药草才勉强弥补过去。 后日的晋级会试，对于夏洛业来说，是人生第一次考验，做娘亲的担忧过度，这也难免，叶曦没有生养过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也罢，你既然这么不放心，我到时候帮你去看看便是了。” 见她脸上似乎并不服气，叶曦不想再多说，突然生出许多厌烦情绪来。 出了皇宫，驾云而起，在夜幕之下，迎着风缓缓飞行，叶曦思绪起伏，幽幽叹息。 她才懒得管夏洛业的什么会试。 嫁到藏家有几千年，表面上公公藏诃对她爱护有加，十分看重，事无巨细，全由她说了算，但她其实早已心烦不已，只想甩掉一身琐事的困扰，专心修炼。 夫君性情内向沉默，软弱质朴，其实也令她十分不喜。 追究这一切烦扰的源头，自然要怪自己的母亲，当初执意要将她嫁给藏家，以此来笼络藏诃。她与三个meimei都是母亲的牺牲品。 想到母亲，叶曦只觉一口气憋在胸口，无处发泄，郁闷难当。 满天繁星，点缀在浓墨的夜空，月光下的群山起伏如海，黛色之雾在山间飘动。 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叶曦吃了一惊，凝目细看，白光出自一只白色巨龙，它的巨大双角交相盘绕，成皇冠形状，白色鳞片在月光之下闪闪发光。 “昊天魔龙！”叶曦低声惊呼。 仙界玉册上记载，昊天魔龙本名为昊天神龙，是龙族中的王族，历代龙王都出自神龙一族。龙角形似王冠，是昊天龙为龙族王者的象征。 上古神龙苍朗，本已臣服仙宗，却于一万多年前背叛仙宗，率领族中所有壮年神龙，掀起与人族的战争。当时许多种族与他呼应，听从他的号令，对人族进行血腥屠杀，因而被称为万魔之战或万魔之乱，而苍朗也被称为万魔之王。 万魔之战以苍朗之死而告终，其率领的所有神龙都死于战乱之中，昊天龙族因此一蹶不振，剩余的老弱病残被其他龙族逐出龙庭州，从此销声匿迹，据说就此全族灭绝。 白龙在广阔的天穹之下腾舞跃动，迎面飞来。 叶曦垂眸看向白龙出处，那山高耸陡峭，峰顶一座白色巨塔巍然伫立，气派非凡。 “那是九霄伏魔塔？朝阳峰？”叶曦更是吃惊。 白龙已临身前，四爪如沟飞舞，龙须飘动，冰冷的气息随之渐渐涌了过来。见到云端竟有一个美貌的女子，白龙的龙目中竟然露出惊讶之色来，威武的龙首微微一动，吐出人声。 “你是谁？” 叶曦暗暗戒备，不答反问：“何方魔龙，夜半窥探人间，有何企图？” 白龙哈哈大笑：“想不到我们昊天龙族避世万年，竟然依旧还有魔龙之称。小美女，你识得我是昊天龙，倒有些见识，不如与我回去做个龙夫人如何？” 叶曦薄怒斥道：“放肆，你竟然敢轻薄我！” 白龙绕着她盘旋飞舞，雄伟的龙身矫健有力，张弛自如，口中大笑着道：“你喊我昊天魔龙，我轻薄你一下又如何？” 叶曦一愣，眼光跟着白龙的飞舞而动，自觉十分被动，轻喝一声，袖中金光闪动，五个铜铃叮叮当当振动着飞起，霎时间空中金光大作。 白龙也轻啸一声，龙身一振，跃上更高空。金色铜铃呼啸着聚在一处，凝成花朵之形，在空中翻飞如蝶，金光灿烂，不时发出叮铃铃的铃声。 金色铜铃追向白龙，白龙大叫道：“你这女人好生凶猛，不陪你玩闹了！” 龙身一拧，瞬时到了百丈开外，不见了踪影。 叶曦收了铜铃，转头看向下方朝阳峰上白塔，眼中冷光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