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日一夜
只听他又道:“你们明明白白对我说,是不是想嫁给花月儿。我喜欢有骨气、性子爽快的孩子。刚才琦玮在背后骂我,倘若当我面便不敢骂了,反而跪下哀求,你瞧我杀不杀他? 哼,三姐在危难之中挺身而出,竟敢去帮琦讳,人品都是不错的,很配得上花月儿,快说罢!” 刘三姐心中十分愿意,可是这种事对自己亲生父母也说不出口,岂能向一个初次会面的外人明言。只窘得她一张俏脸如玫瑰花瓣儿一般。 李巨道长见武琦玮也是低垂了头,心中忽尔想起什么,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你们都不忌闲除,我就成就了这桩美事。唉,儿女婚姻之事,连父母也是勉强不来的。” 想到当日洞庭山情景浮现,菲儿就未必会惨死大江,心中一烦,厉声道:“琦玮,别给我拖泥带水的,到底你要不要嫁于花月儿?” 武琦玮吓了一跳,忙道:“祖师爷,琦玮只怕配不上那位……,再说我打听过哑姑,详细询问哑姑,可曾见过月儿这般人才相貌,哑姑点点头,用手指着龙吼山方向,我看还是找到月儿再说不迟。” 李巨道长突然想到心中独自挂念菲儿,却未曾想花月儿和菲儿已同死大江是宋馆主口中所言,并非真是见到二人尸首,心下突的一亮。 口中仍然喝道:“配得上的!你是我的徒孙,就是达官贵人也配得上!” 武琦玮见了祖师爷的行事,知道再不爽爽快快的,眼下就有一场大苦头吃,忙道:“琦玮是千情万愿。” 李巨道长微微一笑,道:“好。姑娘,你呢?” 刘三姐听了武琦玮这话,心头正自甜甜的想着花月儿,又听李巨道长相问,低下头来,半晌方道:“那得要我爹爹作主。” 李巨道长道:“甚么父母之命,媒约之言,直是狗屁不通,我偏要作主!你爹爹若是不服,叫他来找我比划比划。” 刘三姐微笑道:“我爹爹只会算帐写字,不会武功。” 李巨道长一怔,道:“比算帐写字也行啊!哼,讲到算数,天下有谁算得过我了?快说,你愿不愿意?” 刘三姐仍是不语,李巨道长道:“好,那么你是不愿的了,这个也由得你。咱们说一句算一句,李巨道长可向来不许人反悔。” 刘三姐偷眼向武琦玮望了一望,见她神色甚是关切,心想:“爹爹最疼爱我了,我要姑妈跟爹爹说了,月儿再请人来求亲,爹爹必应允。若不前来,恐怕?” 李巨道长站起身来,喝道:“琦玮,跟我找正阳子去!日后你再跟这个姑娘说一句话,我把你们两人舌头都割了。” 武琦玮吓了一跳,知道祖师爷言出必行,这可不是玩的,忙走到刘三姐跟前,作了一揖,说道:“三姐,花月儿虽和我相处不多几日,但月儿武艺精绝,性子豪情,心思缜密,原本高攀不上,只今日得与三姐相遇月儿,却是我们有福,又有祖师爷作个公证……” 刘三姐低听道:“琦玮姐不必说月儿诸般好处,我……我不是……” 随即又是声息全无。 武琦玮心中一动,想起她曾出过那点头摇头的主意,说道:“三姐,你若是觉得月儿配不上你,那就摇摇头。” 此话说罢,心中怦怦乱跳,双眼盯着她。 过了半晌,刘三姐自顶至脚,连手指头也没半根动弹。 武琦玮大喜,道:“三姐既然允了,就请点点头。”哪知刘三姐仍是木然不动。 武琦玮固然焦急,李巨道长更是大不耐烦,说道:“又不摇头,又不点头,那算甚么?” 刘三姐轻声道:“不摇头,就……就……是点头了……”这几个字细若蚊鸣,也亏得李巨道长内功深湛,耳朵极灵,才总算听到了,若是少了几年修为,也只能见到她嘴唇似动非动而已。 李巨道长哈哈大笑,说道:“好好,今日我就给你们作个证人。” 武琦玮问道:“那哑姑娘呢?我要打听一下见没见到过菲儿,既然哑姑娘见过月儿,一定也见过菲儿。” 李巨道长心下稍宽,三人环顾堂中,哑姑却已不知去向。 此后李巨道长再不说话,只是仰起了头,心中想着菲儿,暗自神伤。 叶菲儿瞧着他神情,料想是在记挂着自己,心中难受,几番要开门呼叫,却怕给他一见到,他纵然不再憎恨花月儿,花月儿这条命却也就此送了,这么一想,伸到门上的手又缩了回来。 刘、武二人偷偷瞧着李巨道长,又互相对望一眼,惊喜尴尬,面红耳赤,谁也不敢作声。 高峰躺在柴草之中,尽皆听在耳里,虽然腹中饥饿难熬,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天色逐渐昏暗,刘三姐心跳越来越是厉害,只听李巨道长自言自语:“那哑姑娘怎么还不回来?哼,谅那批jian贼也不敢向她动手。” 转头对武琦玮道:“室内太暗,怎还不点蜡烛?” 武琦玮道:“是!” 取火刀火石点亮蜡烛,烛光下见刘三姐云鬓如雾,香腮胜雪,脸上惊喜羞涩之情,实是难描难言,门外虫声低语,风动翠竹,心中又想着和她以后同事一人,直不知是真是幻! 李巨道长拿一条板凳放在门口,横卧凳上,不多时鼾声微起,已自睡熟。 刘、武二人却仍不动,过了良久,蜡烛烧尽,火光熄灭,堂上黑漆一团。 刘、武二人低声模模糊糊的说了几句话,叶菲儿侧耳倾听,却听不出说的甚么,忽觉花月儿身体颤动,呼吸急促,似乎内息入了岔道,忙聚精会神的运气助他。 待得他气息宁定,再从小孔往外张时,只见月光微微从破窗中照射进来,刘、武二人,坐在一张板凳之上,却听刘三姐低声道:“你可知今日是甚么日子?” 武琦玮道:“是咱俩最难忘的日子啊。” 刘三姐道:“那还用说?今日四月十八,是我六表姨妈的生日。” 武琦玮微笑道:“啊,你亲戚一定很多,是不是?难为你记得这许多人的生日。”
叶菲儿心想:“你夫人家中是屯溪大族,她的姨妈姑母、外甥侄儿一个个做起生日来,可要累坏我这位青莲教主了。” 猛然间想起:“今日四月十八,月儿要到二十六方得痊可。青莲教五月初五大会龙吼山仙人城,事情可急得很了。” 忽听得门外一声长啸,跟着哈哈大笑,声振屋瓦,正是周同的声音,只听他叫道:“地诛煞,你从临安追到鹰潭,又从鹰潭追回临安,一日一夜之间,始终追不上周同,咱哥儿俩胜负已决,还比甚么?” 叶菲儿吃了一惊:“临安到鹰潭来回一千余里,这两人脚程好快!” 又听高虎的声音叫道:“你逃到天边,我追到你天边。” 周同笑道:“咱俩那就不吃饭、不睡觉、不拉尿拉屎,赛一赛谁跑得快跑得长久,你敢不敢?” 高虎道:“有甚么不敢?倒要瞧是谁先累死了!” 周同道:“地诛煞,比到忍屎忍尿,你是决计比我不过的。” 两人话声甫歇,一齐振吭长笑,笑声却已在远处十余丈外。 刘三姐不知这二人是何等样人,深夜之中听他们倏来倏去,不禁骇然。武琦玮未曾见过周同,听一人提到周同师祖,携手同到门口观看。 叶菲儿心想:“他二人比赛脚力,李巨道长定要跟去看个明白。” 果然听得武琦玮奇道:“咦,祖师爷呢?” 又听刘三姐道:“你瞧,那边三个人影,最后那一位好像是。” 武琦玮道:“是啊,啊,怎么一晃眼功夫,他们奔得这么远啦?那两位一位是周同师祖,可惜不曾得见。” 叶菲儿心想:“周同也还罢了,地诛煞见了可没甚么好处。” 刘、武二人见李巨道长既去,只道店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心中再无顾忌,武琦玮回臂搂住刘三姐的纤腰,低声问:“妹子,你也愿意嫁给花月儿,你叫甚么名字?我们二人都嫁给他,你心中乐意快活不?” 刘三姐笑道:“我不说,你猜猜。” 武琦玮笑道:“不是小猫,便是小狗。” 刘三姐笑道:“都不是,是母大虫。” 武琦玮笑道:“啊,那非捉住不可。” 刘三姐一挣,跃过了桌子。 武琦玮笑着来追。一个逃,一个追,两人嘻嘻哈哈的在店堂中绕来绕去。 星光微弱,叶菲儿在小镜中瞧不清二人身形,只是微笑着倾听,忽然花月儿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你说她们非要嫁给我么?” 叶菲儿轻笑道:“一定要嫁你。” 花月儿道:“嫁给我又怎样?我有菲儿一人一生足矣。” 叶菲儿心头一热,难以回答。 却听武琦玮已将刘三姐捉住,两人搂抱着坐在板凳上,低声说笑。